郑逢时率兵出城后,军营里登时显得空旷了起来。
青娘路过一处营帐时,隐约听得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她并没心思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当那一个名字传入耳中时,青娘仍是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燕人的皇上下了旨,将军政大权移交给了完颜显戎,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完颜显峰呢?他甘心把自己的兵权移交给他哥哥?”
“不晓得,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据说就连燕人中也有许多人弄不清楚。”
“要我说,说不定是燕人内讧,完颜显戎和完颜显峰兄弟俩为了兵权自相残杀,之前不就听说这兄弟俩为了大将军的位子斗得你死我活的?”
“他们内讧,倒是给了我们进攻的良机。”
“不错,这一仗将军定是能打一个胜仗回来,若能趁机收回凉州那就更好,将这些大燕崽子全都打回关外去!”
一语言毕,帐中附和声四起,青娘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里,她的心跳地十分厉害,甚至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刚到后营,就见一个侍从面带焦急地在那里与一旁的士兵问着什么,待看见青娘后,那侍从似乎舒了口气,快步向着青娘走了过来。
“李娘子,您刚才去哪了?倒是让我好找。”
青娘没有去看他,也没有说话,那侍从见状又是说了句,“李娘子,将军临走前嘱咐过属下,要属下保证您的周全,您还是……快些回后营吧。”
“郑逢时……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青娘向着那侍从看去,她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听起来十分嘶哑。
“这打仗的事,我又怎能说得准?”那侍从有些为难,将青娘送回了帐子,并命士兵在帐外看守着,不能让青娘离开。
青娘有些魂不守舍的,她进了帐子后在塌上慢慢坐了下来,想起完颜显峰,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一样,紧张,担忧,害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青娘不晓得自己每日里是如何度过的,她一直悬着心在等着外面的消息,可几日里下来外面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外,再也听不起其他的声音。
“青娘姐,你吃些东西吧。”月棠将一碗粥送在了青娘身边,本以为青娘仍是吃不下的,可这一次,她看着青娘伸出了纤瘦的手,从她手中将那一碗粥接过,她看起来毫无胃口,但还是一口口地将那一碗粥咽了下去。
“青娘姐?”月棠看得有些担心,生怕她呛着自己。
“我不能倒下,我要好好吃东西,”青娘的眼底里蕴着一束光,喃喃自语般地开口,“我不知道他和孩子怎么样了,我不能倒下……”
青娘说完这句话,又是拿起了一块饼,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突然,军营中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紧接着整个军营都是沸腾了起来。
“燕人大军离开了祁州城,燕人退兵了!”
“燕人退兵了!”军营中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这一喜讯,声音很快传到了后营,青娘听见了这几个字,只觉手指一颤,那一块面饼掉了下去。
“青娘姐……”月棠看着青娘跑出了帐子,自己也是匆忙跟上,就见军营外已是一片的欢欣鼓舞,青娘的脸色如雪,她攥住了一个士兵的胳膊,颤声问道,“燕人为什么会退兵,是不是他们的将军死了?是完颜显峰死了吗?”
那最后一个字说完,青娘的泪水已是冲上了眼眶,那士兵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顾忌着郑逢时的嘱咐,仍是恭恭敬敬地回话道,“李娘子,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有传令兵回来报信,说是燕人从祁州退兵了,我们不用再和他们打仗了。”
“那完颜显峰呢?他怎么样了?”青娘凄声道。
“李娘子,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个士兵挠了挠脑袋,青娘听了这话,慢慢的松开了他的胳膊。
“青娘姐,你快看,是将军回来了!”一旁的月棠看着青娘如此,只觉得心里也不是滋味,蓦地,她的目光向着前营的方向看去,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将军,将军!”
有士兵的欢呼声传来,的确是郑逢时率兵回来了。
青娘的脸庞上凝聚了一些血色,她定了定心神,向着前营赶了过去。
郑逢时正与部下说着话,就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止住了与部下的谈话。
“他怎么样了?”青娘一路走到了郑逢时身边,她的眼睛里透着迫切与恐惧,似乎是害怕从郑逢时口中听见不好的消息。
郑逢时看着她脸白如纸,他没有说什么,只将青娘带去了自己的帐子,并喝退了侍从,只留下他们两人。
青娘的脸白如纸,继续道,“你说过,要将他带回来的,他怎么了?”
“青娘,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有个准备,”郑逢时看着青娘的眼睛,终是说道,“在这一仗前我收到密信,完颜显峰中箭后发了高烧,把人烧傻了。”
“烧傻了?”青娘念着这三个字,整个人都仿佛是怔在了那里。
“嗯,大燕的皇上临阵换帅,命他的大哥来接管了兵权,他的一些部下不肯,两方人马起了内讧,闹了起来,我趁机率兵出城,他们退了兵,回凉州去了。”郑逢时将这一仗的前因后果俱是与青娘说了清楚明白。
“那他现在在哪?”青娘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冲着郑逢时哑声道,“你说啊,他现在在哪啊?”
“大燕的皇帝命人将他带回燕京,但完颜显戎并不想让他回到大燕,他现在在我手里,成为了我的俘虏。”
青娘的眸心紧缩,她再没有和郑逢时说个什么,转身就要向着俘虏营赶去,郑逢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逼着她看向了自己。
“他现在傻了,还成了我的俘虏,他都已经成了这幅样子,你还要他?”郑逢时觉得不可思议。
“带我去见他!”青娘的眼中透出了一束几乎可以说是“悍勇”的光。
“你在发什么疯?”郑逢时不理解,“若说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你放不下也就罢了,他现在……”
“郑逢时,带我去见他!”青娘含泪打断了他的话,“你若说话算话,若还记着我帮你回到了祁州,就不要和我废话,快些让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