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刮起了大风。
青娘在帐子里为东珠家的孩子揉着肚子,这孩子近日里总是哭个不停,青娘到底是带过孩子的,只按着从前家乡的老人们交给自己的法子,将自己的手心先搓热了,而后小心翼翼地为孩子揉着肚子,缓解着孩子的痛楚。
东珠在一旁瞧着,青娘十分耐心地教着她,眼见着孩子终是渐渐止住了哭泣,东珠才算是放下心来,对着青娘双手合十地道谢,“青娘,可多亏你了,要没有你在,我真不晓得怎么是好。”
“没事儿,小孩子娇弱,当娘的就要多费些心思。”青娘微微笑了笑,为孩子将襁褓包好,看着那婴孩的小脸,青娘不由自主地又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尚可以照料旁人的孩子,可她自己的孩子呢……虎哥儿现在还发烧吗?吃得饱吗?完颜显峰……有没有为他重新请一个嬷嬷呢?可不管是哪个嬷嬷,又有谁能像母亲这样用心地照料孩子呢?
青娘微微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让自己想下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青娘和东珠都是回过头去,就见乌璐木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见她脸色不好,青娘问了句,“乌璐木,你怎么了?”
乌璐木向着青娘看去,说,“我刚听人家说,大将军前阵子带兵突袭祁州,可是……没把祁州打下来,反而还让祁州的守军占了便宜。”
“怎么会?”东珠大惊,立马道,“大将军百战百胜,他怎么会没打赢呢?”
“听说那个祁州守军,好像是个姓郑的,还挺厉害,打起仗跟不要命似的,就连大将军身边的副将都被他给射杀了,”乌璐木皱着眉,继续说了下去,“而且大梁那个三皇子又是回来了,还带来了兵马襄助,两个人一起联手来打咱们,大将军又不是神,双拳难敌四手啊。”
“那,那可怎么办?咱们这寨子还周全不?”东珠似乎十分担心,“祁州城和凉州可相距不远,这要万一被梁人打了过来……”说到这东珠想起一旁的青娘正是梁人,遂是向着青娘看去,说,“青娘,你没事儿,就算梁人打来了,你也是梁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凉州城和咱们这儿应当还是周全的,”乌璐木和两人道,“虽然大将军没把祁州城打了下来,又折损了不少兵马,但是梁人那个守将在战场上失踪了,我看八成也是丢了性命。”
“郑将军失踪了?”青娘心里一惊,一句话就这样问了出来。
乌璐木眼神幽暗,向着青娘看了过去,“青娘,你是在担心这个人吗?”
青娘掩下了视线,没有出声。
“你现在在咱们燕人的地盘上,当着我和东珠的面儿也就罢了,当着旁人的面,你可不能表露出这样担心的神色,”乌璐木叮嘱。
青娘晓得乌璐木说的没错,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乌璐木,你也别这样说青娘了,青娘到底是大梁人,她从心底肯定也是向着他们的人。”东珠叹了口气,轻轻地推了乌璐木一把。
乌璐木也是沉默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后她又是说道,“我晓得你向着你的家乡,我就是想告诉你,两座城池离得近,这个人也很可能来到了凉州,大将军下了令,务必要将这个人抓出来。”
“你若万一看见了这个人,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想着收留他或者帮助他,不然的话,不仅你要死,我们这些和你走得近的大燕人也都逃脱不了干系。”乌璐木将话摊开了说。
“乌璐木,你在说啥,你忘了你们娘俩的命还是青娘救回来的!”一旁的东珠听不下去了,对着乌璐木斥道。
乌璐木不吭声,青娘拦住了东珠,她默了默,说,“你们放心,我有分寸,我绝不会牵连你们。
“青娘……”东珠心里过意不去,刚想说什么,就听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在召集所有的人出去。
青娘与乌璐木东珠三人也是离开了帐子,果真看着寨子当中来了一行大燕的骑兵,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声音浑厚,向着周围的人高声喊道,“你们都听着,有梁人奸细极可能会混进凉州城,也极可能会混进寨子,你们都给我擦亮了眼睛,一旦发现了此人,即刻来报!”
说完,那军官一双黑目似电,又是向着寨子里的一些梁人看去,“你们这些梁人也给我听清楚了,是大将军仁慈,容许你们留在这里,但凡看见画像上的人,即可来禀,若有人胆敢窝藏,一律格杀勿论!”
军官说完,向着身后的侍从做了个手势,登时有士兵将画像露在了众人面前。
待看清画像上的人后,青娘的心止不住的跳快了些,那上面分明是郑逢时的画像。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军官喝道。
“清楚了。”寨子里的人诚惶诚恐地应答着,有大燕人,也有梁人。
“青娘姐,那郑将军在和大燕人打仗,他怎么会失去下落呢?”
回到了毡房,月棠的眼睛里蕴着疑惑与担心,与青娘小声问道。
“应当是郑将军不愿当俘虏,在半道上悄悄逃走了,”青娘猜测着开口,想起自己在在军营时,也曾得了郑逢时不少照拂,而郑逢时此人也算是一条好汉,是真能为老百姓豁出命去的,听说他失踪的消息,青娘当真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她不晓得郑逢时眼下的情形,不知道他可否受伤,也不知道若他落在了大燕人手里,大燕人会如何处置他。
“青娘姐,若咱们遇见了这位郑将军,你会……把他供出来吗?”月棠看向了青娘的眼睛。
青娘摇了摇头,说了句,“郑将军现在下落不明,那么多大燕人都找不到他,咱们又怎么会这样巧就将他遇见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月棠的眼眸灼灼,又是上前一步,“青娘姐,我是问你,你若真看见了郑将军,你会将他的行踪告诉大燕人吗?”
“我不会。”青娘直视着月棠的眼睛,将自己的心底话说了出来。
月棠似乎松了口气,她微微笑了,很轻声的说了句,“是,我也不会,因为我们都是大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