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片刻,完颜显峰却是“嗤”的一声笑了。
连水韵微微拧眉,似乎有些弄不明白完颜显峰这一笑间是什么意思,她低低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连夫人,你的野心实在不小,只不过我已经有了妻子。”完颜显峰收敛了笑意,定定地开口。
“我来之前就已经打听了清楚,你那位夫人已经撇下你跑回大梁去了,她没法子接受你是大燕的大将军,也没法接受你带兵去攻打她的故乡,你与她之间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完颜显峰无声地握了握手指,淡淡地开口,“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我很快就会把她接回来。”
连水韵眸心一怔,她不知道完颜显峰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她带着一大批粮草送上了门,只需他一个点头,那一批粮草可以解决他眼下的危急,并足以帮助他拿下祁州,而她的要求不过是做他的夫人,反正大燕人都晓得他娶了一个梁人女子,谁又会在乎这个梁女究竟是谁?
她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她这次几乎是豁出去了一切,将自己后半生的荣辱系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早在大梁的时候,早在那一座马场,早在他还是裴显峰的时候,她就认定他是一个可靠的,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
“至于你说的粮草,我可以用上好的军马来与你交换,至于其他的念头,我劝你还是收起来。”完颜显峰的声音十分清晰,语毕,他向着屋外唤了一声:“来人。”
“大将军。”
“送连夫人去军马场。”
“完颜显峰!”连水韵的眼底渐渐沁出一层血红,“你是要仗着权势强买强卖吗?你若不能答允我的条件,我绝不会把粮草交给你!”
“我千里迢迢带着粮草来帮助你,为了运送这些粮草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我把所有的身家全都压了上去,你,你怎么能这样……”连水韵的声音带着颤抖,似乎是气愤,也似乎是不敢相信。
完颜显峰走到了她面前,他的眼瞳如墨,与她沉声吐出了一句话来,“你若执意要嫁给我,留在我身边,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了你,也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连水韵的眼瞳中有惊恐之色划过,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已是微微苍白了起来,“不会的,我的眼光不会看错人,完颜显峰,你是值得托付的男人,你不会对你的女人这样狠……”
“那得是我喜欢的女人。”完颜显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连水韵大震,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哪里不如她?不管是容貌,还是能耐,我哪里不比她强?”连水韵想起了青娘,她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你那媳妇风吹就倒的身子骨,她能帮助你什么?”
“把她带下去,把粮草的下落从她嘴里撬出来。”完颜显峰的脸色冷了下去,他对着属下喝了一声,命他们将连水韵带走。
完颜显峰一声令下,登时有人上前一左一右钳住了连水韵的胳膊。
“完颜显峰,你做什么?”连水韵变了脸色,有不安涌上了心头。
“连夫人,把粮草交出来,我不会亏待你,你若想耍花招,咱们也有的是整人的法子。”完颜显峰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听在连水韵的耳里如同一把利刃般冰冷刺骨。
“完颜显峰,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水韵挣扎着,“你们放开我!完颜显峰,你快下令把我放了,不然你休想知道粮草的下落!”
完颜显峰眉宇冷峻,淡淡出声,“我们的确很需要这一批粮草,你自己送上门,怪不得咱们。”
“带走。”男人撂下了这两个字,任由下属将连水韵拖出了屋子。
“完颜显峰……”
“完颜显峰……”
连水韵声音凄清,仍是在呼喊着他,终于,声音慢慢远去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书房里只剩下了完颜显峰一个人。
他向着窗外看去,心头又一次浮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祁州城。
青娘拧了一把热帕子,为郑逢时擦了擦胸口,此时倒是顾忌不了太多了,青娘心里只想着能快些让郑逢时的烧退下来,她想起儿时每当自己与兄弟姐妹们发烧时,母亲总是会用热帕子为他们擦拭着前胸与后背,手心与脚心的,擦了身子散了热,人就会很舒服。
“将军,您觉得怎么样了?”青娘见郑逢时微微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郑逢时看了她一会,又是合上了眼睛。
“将军?将军?”青娘唤着他,郑逢时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额头仍是烧得滚烫。
青娘心下焦急,为郑逢时又是倒了一碗温水来,青娘心细,虎哥儿之前发烧的时候她也曾这样细心妥帖的照料着孩子喝水,她为郑逢时微微垫高了些后脑勺,用勺子将温水一点点的喂进了郑逢时嘴里。
她的手势轻柔,甘甜的水润了喉,郑逢时微微恢复了些精神,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瞧着自己床前坐着一道温柔的身影,她的眉目温和,眼底蕴着怜悯之色,细心而妥帖的照料着自己。
郑逢时心里一酸,恍惚中还以为是回到了儿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青娘愣住了,待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见郑逢时跟个孩子似的呜咽起来,青娘慌忙将碗搁下,见他攥着自己的衣角呜呜地哭,青娘有些手足无措的开口,“将军,我,我不是你娘啊……”
郑逢时慢慢清醒了些,他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了青娘的面容,刚才那一场大哭倒是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他有些难堪地避开了青娘的眼睛,喃喃的说了句,“烧糊涂了,还当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说完,郑逢时又是加了一句,“我小时候生病,我老娘也是这样照顾我的,让你见笑了。”
青娘摇了摇头,她一点儿也没有想笑话他的意思,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一旦想起了母亲,也依然还是孩子啊。
“将军,你觉得好些了吗?”青娘想去试一试他的额头,郑逢时昏睡的时候倒是还好办,可现在他醒了,她可没那个胆子,也不好意思再去探他的额头了。
“好像是轻快了些。”郑逢时刚哭过,鼻音还有些重。
青娘忍住笑,将那一碗温水又是端了起来,“那您再喝些水吧,多喝些水才能好起来。”
郑逢时点了点头,他躺在那,看着青娘又是舀起了一勺水送在了他的唇边,她的面容恬静,神色温和,郑逢时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是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发烧烧的,还是怎么弄的?怎么每次一瞧见她,和她单独待在一块,他这心就跳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