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是打仗奇才,十六岁就敢带着几百人突袭凉州,十八岁就打出了凉州大捷,我决不能让老四回来,若等老四回来,父亲眼中哪还会有我的位置?”
是夜,屋子里灯火通明,主位上的男人黑发结辫,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五官的轮廓与裴显峰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此人的面色更是显得凶悍一些。
“大公子,”一旁的随从闻言,压低了声音说,“这一次您和大梁交手失利,朝堂上已是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他们说……”
“他们说我不如老四,是吗?”完颜显戎一声冷笑,打断了那随从的话。
那随从不敢应答,只抬眸向着完颜显戎看去,“大公子,虽说四公子骁勇善战,但他如今下落不明,依属下看,说不定在长古湾的时候,他就已经……”
“一具无头尸首,还被烧得不成样子,谁能相信那是老四?”完颜显戎皱起了浓眉,“况且老四这个人平时你看他不多言不语的,但他心里有计较,你当他会如此轻易的丢了性命?”
“可就算他尚在人世,也是决计不敢再回将军府的,大公子实在不必为此忧心。”
完颜显戎闻言,目光中有暗光闪过,他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自从他与梁人勾结,从战场上放走大梁主帅后,不管是大汗还是父亲,包括整个大燕都再容不下他。”
“可是这一年多来我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却都毫无头绪,你说他到底在哪?是去了大漠,大月氏,西凉?还是说,他去了大梁?”完颜显戎又是开口。
“大公子,属下想四公子应该不会去大梁,大梁与大燕积怨已久,大梁人憎恨燕人,四公子去大梁,可不是自找死路?”
“你不晓得,我这个四弟惯会另辟捷径,”完颜显戎慢慢地端起了眼前的酒盏,他的眼神幽暗,淡淡开口,“我们认为他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或许正是他会选择的地方。”
一语言毕,完颜显戎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向着那随从看去,低声言道,“传令下去,命人乔装前往大梁,打探老四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禀于我。”
“是,可是大公子……”那随从领命后复又向着完颜显戎看去,斟酌着开口,“若咱们找到了四公子,您是要?”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杀了他?”完颜显戎向着那随从看去,随从不敢出声,只低下了眼睛。
完颜显戎摇了摇头,“杀了他倒不至于,毕竟是一母同胞,只需盯着他,确定他不会回来就行。”
“属下领命。”
雪河村中,青娘已是出了月子。
这一个月子她休息得极好,杏儿白天会来帮忙照顾孩子,到了晚上杏儿回去了,还有裴显峰,夜里每逢孩子醒了也都是他在哄,除了喂奶以外,当真是没让她费一点儿的神。
她的肌肤白皙,气色红润,这一个月子坐下来竟是越发显得娇美了,青娘望着镜子,蓦地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说的是女儿家嫁人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全都写脸上的。
青娘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微微地笑了。
“杏儿,劳烦你帮我照看下宝儿,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青娘喂饱了孩子,将儿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杏儿怀里。
“青娘,你这才出月子要去哪儿呀?”杏儿有些不解。
“我去慧娘家瞧瞧,这丫头总是让我放心不下。”青娘声音温和,心里惦记着妹妹。
“成,你早点回来啊,虽然出了月子,你这身子也见不得风哩。”杏儿叮嘱。
青娘应了一声,见外面日头极好,她足足在屋子里躺了一个月,如今总算能出门了,心情都是宽敞了许多,她深吸了口气,向着沈家的方向走去。
途经许家的院子时,青娘瞧见院子里围满了人,其中一个老者模样的人须发皆白,在那里滔滔不绝,周围围了许多村人,时不时发出叫好声。
“哟,青娘,你出了月子啦?”有熟悉的街坊与青娘打起了招呼。
“是啊婶子。”青娘也是弯了弯唇,她向着许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与那妇人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那老头儿是城里的说书先生,和许家带了点亲戚,瞧见他来,咱就来凑凑热闹,央他说个几句。”
“哦,”青娘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听那老者言了句,“这一仗三皇子接连收回了三座城池,击退了大燕大将军完颜赫的进攻,了不起,了不起啊!”
“这完颜赫和那完颜显戎有啥关系?”围观的众人中有人问道。
青娘听了这话,心里登时一紧,也是停下了步子。
“这完颜赫是那完颜显戎的父亲,眼见着儿子吃了败仗,完颜赫坐不住了,披甲上阵,没成想也是被三殿下打了个落花流水!实在是痛快!”那老头拍了拍腿,拿起茶壶灌了一口。
“那大燕再没有人能挡得住三殿下了吧?”有青年眼睛大亮,兴致勃勃地开口。
他这一声话音刚落,其他人都是纷纷附和着,复又向着那老头看去。
那老头却是脸色微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这倒也不一定,大燕曾经出过一个少年将军,是大将军完颜赫的第四子,听说他十八岁就打下了凉州,为大燕立下了赫赫战功。”
闻言,青娘面色一变,她看着那老头,眼底满是惊惧之色,似乎生怕会从他的口中听见裴显峰的名字——完颜显峰。
“咱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人问。
“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这个人行踪不定,性情古怪,咱们对他的了解极少。”
“那就连三皇子也打不过他吗?”
“他和三皇子没交过手,他出名的时候,三皇子还没到十五岁,还是个小娃娃。”
“那他肯定打不过三皇子。”有人嚷了起来,“他要能打过,为什么这次不去和三皇子打?却让他的大哥和父亲上战场?”
“对!”村人纷纷附和着。
青娘没有再听下去,她看着周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他们都是神情亢奋的,丝毫不晓得他们口中的这个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青娘的心乱得厉害,她不敢再待下去,只快步离开了许家。
听见敲门声,有人上前将门打开,见院外站着一道秀丽的身影。
“青娘,是你呀。”沈家大嫂开了口。
“嫂子,”青娘也是随着妹妹的称呼,她向着里屋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慧娘在家吗?”
“在,在屋里呢,”沈家大嫂一面将青娘迎进了屋,一面向着里屋的方向看去,小声叹道,“这阵子也不知道咋了,慧娘和冠秋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要么就是吵架,慧娘还总是哭,可不管我咋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可是让人着急。”
青娘心里想自己猜的果然不错,看样子慧娘与沈冠秋的确是出了事儿,遂是与沈家大嫂言了句,“那我进去看看。”
语毕青娘走到了慧娘屋前,不等她敲门,就听“吱呀”一声响,慧娘已是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慧娘?”青娘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不过是短短一阵子未见,慧娘眼窝深陷,脸色青白,整个人都好似是大病了一场。
更让人不解的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青娘刚迎上她的目光,心里就是浮起了一丝寒意。
慧娘只定定地看着她,连一声“姐”都没有喊。
青娘心里越发不安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慧娘,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