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再进一次山,把那大虫给打下来。
这一次他并不想再与赵大彪与沈冠秋同行,那大虫太过凶猛,有了同伴反而还要分心相救,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方便。
“青娘,”裴显峰摩挲着妻子的后背,与她低声说了句,“我可能还要再出去几日。”
“你要去哪儿?”青娘的眼睛有些茫然,“不是刚回来吗?”
裴显峰默了默,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她,再不会瞒着她。
他迎上了青娘的目光,决定坦然相告,“我想进山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那只大虫给捉了,咱们得了银子,为乡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青娘闻言,脸色就是变了,方才的笑意隐去了不说,就连脸蛋也是苍白了起来。
“大虫很凶的,若你有个什么事儿,那我和孩子怎么办?”青娘的声音很轻,细听下去,还带着两分轻颤。
裴显峰见状,一颗心就是软了,他晓得青娘必定会阻止,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若没有牵绊,他有把握可以制住那一只大虫,得了这笔银子,他们手里会更宽泛。
如今青娘有了身孕,孕期漫长,她需要珍贵的补药来补身体,她腹中的孩子也需要上好的安胎药来滋养,他需要银子,也想要银子。
青娘看着丈夫的神色,晓得他是想进山的,而进山也并非他鲁莽,也是为了她和孩子。
“相公,你能和我保证,你会保护好自己吗?”青娘的眼睛里蕴着水光,轻声问他。
“当然能,你如今有了身子,我做事只会更加小心,我决计不会莽撞。”裴显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十分郑重地开口。
“那你就去吧,”青娘吸了吸鼻子,声音轻柔,“你想做的事儿,我不拦着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裴显峰眼睛大亮,他握住了青娘的手,“你真许我去?”
“嗯,我许你去了。”虽然青娘心里很不舍,也很担心,但她觉得,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要做大丈夫的,就像裴显峰这样的男人,他决定的事若自己阻拦了,他心里会不舒服,会有个疙瘩,那不如答应了他,让他放手去做。
虽然很危险……
青娘想到沈冠秋身上的伤,一颗心就是攥紧了,她环住了裴显峰的腰,她在心里想,若是裴显峰当真出了什么好歹她也认了,他是为了她和孩子,不管他怎么样了她都要认,她都会好好地伺候他,照顾他。
“不要怕,”裴显峰似乎明白青娘心里在想什么,他俯下身在她的发丝上亲了亲,告诉她,“我答应你,会平平安安地回到你身边。”
青娘喉间酸涩,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要不,我先送你回娘家住几天,你肚子里怀着娃娃,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裴显峰念起这一次进山不知要多久,还是将青娘先安顿好,才能安心。
“不用的,”青娘从他怀里抽出身子,“孩子现在很乖,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裴显峰贴上了她的额角,他的黑眸中熠熠生光,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用过这种滋味了,这种遇见了强敌,浑身精神大振的滋味。
虽然这一次的强敌是一只大虫。
裴显峰有些哑然。
在进山前,他做了十分严谨的准备,干粮与水壶自然是要带的,其他的箭簇,朴刀,匕首,绳索……等东西也都是全都备好了。
看着他准备那些东西,青娘心里都是慌慌乱乱的,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担心自己会让裴显峰分心,那不是旁的猛兽,那是大虫啊!青娘虽然从没有见过大虫,但自幼就听得乡人提起过,就连官府派人去捉大虫也都是十几个捕快一起出动的,如今只有裴显峰一个人,怎么不让人担心?
青娘看着丈夫的背影,有好几次甚至都想反悔,想去把他留下来,不许他进山了,可话到嘴边又都被她咽了回去。
因为在男人的眼底她看见了一抹光,她起先还不明白那束光代表了什么,后来她才明白,那束光是收敛的兴奋,他在期待着这一场狩猎。
蛰伏许久的男人,他需要这样一场狩猎。
青娘晓得,自己没法子去阻止了,她能做的只有为丈夫准备好干净的衣裳,与尽可能丰富些的干粮。
裴显峰离开家门时,天色还未亮。
他已是起身穿戴齐全了,青娘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丈夫,几不可闻地喊了他一声:“相公……”
“我在这,”裴显峰向着她走近,他俯下身蹲在她面前,仍是温声安慰着她,“不要怕,青娘,在家安心等我。”
青娘点点头,抬起手抚上了他的面庞,千言万语涌到唇边都只变成了一句,“早去早回啊。”
“一定。”裴显峰吐出了两个字,先是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而后他俯下身,在她的小腹上也是印上了一个亲吻。
“好孩子,别折腾娘,爹爹去给你打老虎,等你出生后给你买好吃的。”裴显峰声音低柔,他压下心里的牵挂,最后看了青娘一眼,终是起身离开了家门。
待裴显峰走后,青娘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躺了好一会儿,心里惦记着慧娘的情形,只打起精神下了床,从家里取了十多个鸡蛋,去沈家走了一趟。
沈冠秋的情形仍不怎么好,看见青娘过来,慧娘连忙招呼着姐姐坐下,沈冠秋也是与青娘唤了句,“四姐来了。”
自从他与慧娘成亲后,他对青娘的称呼已是改了,刚开始听他这么喊自己,青娘总觉得不习惯,那一声“冠秋哥”倒是再也喊不出口了。
“哎,怎么样了,伤好些了吗?”青娘将鸡蛋送在了妹妹手里,自己则是与沈冠秋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再过两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沈冠秋低声道。
“姐,你别听他的,他就会逞能,”慧娘的声音有些酸涩,与姐姐说了句,“大夫昨日里来瞧了,说伤口恢复得不好,最好能去城里的医馆。”
“慧娘……”沈冠秋蹙了蹙眉,止住了妻子的话。
青娘见状也不再多问什么了,从屋子里出来时,青娘压低了声音,与妹妹道,“慧娘,大夫真这样说?”
慧娘的眼睛有些黯然,“那大夫说,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伤口会溃脓,乡下没有什么好药,只有城里的医馆才有。”
“那就快些送他去城里的医馆啊。”青娘道。
慧娘鼻尖一酸,“怎么去得了?那大夫说,像他这样的情形,没有个三五两银子都是治不好的。”
“你不是还有三两银子的嫁妆吗?”青娘有些不解,妹妹手里攥着钱,自己前些日子又送了一两银子过来,手里的银子也是足够将沈冠秋送医的啊。
“那,那是要等人命关天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的。”慧娘攥着衣角,很小声的嘀咕道。
“现在就已经人命关天了啊,”青娘心里有些焦急,想起沈冠秋的样子,只与妹妹催促道,“快别犯傻了,赶紧送他去城里,银子哪儿有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