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其实刚才……”事出突然,沐七不想两人一直尴尬,于是被皇上赶出宫后,她本打算先开口说话来缓解。
可是萧宝盈不买账,反而傲慢无礼地白眼,不等沐七说完话,她一撅屁股扭头就走掉了。
“诶,这人真是,是她在我背后嚼舌根弄是非呢,搞得好像还是我的错了。”沐七气鼓鼓地叉腰,冲着萧宝盈离去的背影埋怨,之后她也没有被影响心情,反而感谢萧宝盈这么一闹腾,她也“脱离苦海”。
“七美人,您是……回宫,还是……”
“夏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夏月一直在无极宫殿外等候,她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奴婢好像……”夏月倒在了沐七怀中,她总算等到沐七平安出现,松了口气的她,再也熬不住了。
早些天,沐七就发现夏月气色不对劲,问了情况,只道是吃坏了肚子。
贪吃确实有副作用,沐七去探望惠贵人的时候,也听说惠贵人上火严重,要停吃火锅。
泠美人很久没来了,听说是脸上长了痘痘。想到这里,沐七也照过镜子,她只是不在意外貌,长没长痘也很随意。
夏月养病期间,来过太医的副手,看了就开药,吃了几天也不见好。后来沐七干脆一个人去华延宫请安陪长公主。
“这方面还是三爷比较用心。”长公主喝茶,沐七吃点心,一向都是如此“分工合作”。
“三爷?”
“我的身体不中用,御膳房的厨子几次都弄错了饭菜,吃坏肚子后,我又很不方便。所以三爷决定留在华延宫,专心研制符合我身体需求的食物。”
沐七蹙眉,咬着唇咕哝:“这不是营养师吗?”
“你说什么?什么是营养师?”
“难怪三爷懂医。”沐七恍然笑了笑,“三爷对长公主真心好。”
说着,沐七故意挤眉弄眼,“好得我快要羡慕妒忌了。”
长公主知道沐七是说的俏皮话,可是她并没有笑容,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长公主,我才不会嫉妒呢,我也要像三爷那样,对你好,为你解忧。”沐七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一番。
长公主抚摸沐七的手背,苦笑说道:“我一个废人,不值得小七妹羡慕。”
“不是这样,在我心里,长公主博学多才,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最最重要是对我好。”沐七毫不保留地撒娇,“一直以来,没人对我真心好,可是长公主就像是我小时候在孤儿院认识的大姐姐,大姐姐对我也好,我觉得好温暖。”
沐七靠着长公主的手腕,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忘了她是谁。
“孤儿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住太师府吗?”
“我……”沐七打住掉下来的眼泪,紧张地结巴,“我的意思是,长公主给我吃好吃的,就像我那三位姐姐。”
“可惜我没能保护好她们。”长公主对沐七的好,一开始是同情和担忧,而在往后的相处中,她是真的很喜欢沐七。七妹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解语花,是开心果,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就特别有趣。
人总是竭尽所能地留住美好,而自身失去的美好,如果在别人身上展现,仿佛找到了一个自己的替身,美好的替身就是精神上的寄托了。
长公主对黯淡的人生不抱以希望,而沐七身上的一束光不偏不倚地照亮了她的黑暗。
当她惊奇地发现这束光,同时她又有了更大胆的想法,她不敢说出她的打算,只能顺其自然,其实她已经很保护这束光可以照耀的地方,她想结束这一切的悲剧,又害怕伤害了小七。
正踌躇不决,是沐七自己闯进来,她像只小花鹿,莽莽撞撞地,搅乱了暮气沉沉的后宫。
“我知道了。”沐七突然站起来,思虑的长公主诧异地望着她,沐七摆出认真态度,正色地分析,“我早就说过,长公主的根本问题是从这里走出去,既然我们不能走,那就采用别的方式。”
祁瑞和长公主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表示不解。
兴致勃勃的沐七,命人送来笔纸,她在上面画画写写,忙得不亦乐乎,觉得不行就揉碎了扔掉,反反复复无数次,直到华延宫准备午膳,沐七还是一直研究她的设计,果然是废寝忘食。
“公主,长公主,我画好了,我……”对自己的设计颇为满意后,沐七才敢说明情况,然而她一抬头,整座偏殿只剩下三爷。
三爷的出现,使得沐七越发自信,她知道他更加懂自己。
“公主不宜太累,等不了你。”三爷一挥手,长笛别在身后,他换了面具,相较冷色系的铁皮面具,铜色面具更加有质感。
沐七觉得三爷的面具像是他身上的一套服饰,看着愈自然。
“肚子饿了。”看到三爷就饿,他更是她的精神粮食。
“阁楼有酒菜。”
“不早说,赶紧吧,别凉了酒菜,暴殄天物。”沐七拽着三爷就往后厨的方向奔去,她想跟他一醉方休,离宫前,她觉得这是老天爷恩赐的机会。
月挂树梢,暖黄色的光线映出紫薇城里不可多得的温情。
“这张图纸就是你今天的杰作?”沐七将烧鸡啃的七零八碎,而三爷滴酒鱼肉未沾,是一直研究沐七的设计图纸。
“这玩意儿还有个名字。”沐七想喝酒,可是双手不得闲,只好作罢,于是她又继续说,“叫‘轮椅’,有四个轱辘,还有扶手,你看看这个地方,还有刹车,刹车就是,下坡的时候可以减速,甚至停下来。”
三爷不做声,耐心地听沐七讲解,“我记得古时候的人也有类似的玩意儿,我这个是改良版,如果能做好,长公主就可以自由行走了,当然得益于我以前自学的画技,要不然我也画不出来轮椅构造。”
“是你想出来?”
“倒也不是,是我以前无意间看到过轮椅的构造图,算是凭记忆画的,我估计做的时候可能会有难度,所以也有点担心。”
“你居然见过‘鲁公秘籍’。”三爷亲自为沐七斟酒。
“鲁公秘籍?什么玩意儿?”
“相传华族的圣人,智慧不输仙人,其中一位圣人鲁公,创造的四轮车可以作战杀敌。”
“嗯,差不多。”
三爷举杯敬酒,“在下不才,有幸见过秘籍的手稿,可惜华族的人迁徙后带走此书,以后便下落不明。”
“我……”沐七寻思,她知道闺阁里的女子如何见过这本失传的秘籍,得编造个像样的借口才不惹人怀疑。
“适才过目,见小七你将四轮车改良后用作日常,妙哉。”三爷忍不住惊叹,“小七才识过人,我也自愧不如。”
“三爷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不是我的发明,我不敢邀功。”沐七举杯,干脆用酒水敷衍过去,“来来来,喝酒吃肉,管它什么四轮车,几轮车,先做出来再说,我也没什么把握,恐怕有漏洞,根本做不出最后的效果。”
三爷会心一笑,起身走到一旁,他犹豫片刻,然后就取下挂着的古琴。
“你喝酒,我弹奏助兴。”语毕罢了,三爷旋身坐窗前,合着微风,手指一撩拨,琴弦振动不断,乐曲随之飘然,传入耳膜,荡至心间。
沐七一手撑脸,另一只手腾出来倒酒,她听着乐曲,脸颊红晕散热,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曲醉人了。
坐在床榻上的长公主习惯睡前翻阅书籍解闷,忽闻窗外悠远灵动的乐声,她立马就放下书籍,张望窗外月光。
“佳期空在此,只是断人肠。”
公主自言自语后,笑着闭上双眼,她很享受悦耳的琴声带给她的安定,彷如当年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简单,那么快乐。
“我还想研究马桶的设计……”沐七趴在桌子上,满口醉言醉语,三爷听不太懂就没有当真。
他取来外袍,轻手轻脚地披在沐七的身上,他又看着她酣睡,他失眠这么多年,自然是羡慕她的无忧。
夜阑人静之际,三爷将熟睡的沐七打横抱起,好在他轻功了得,并且沐七瘦小无骨,抱着她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还是瘦了点。”虽然不是第一次抱着沐七,然而今晚上的她,在三爷眼底起了变化。
“嗯……”做梦还哼哼唧唧的沐七,抓着三爷的青衫,只想往有温度的地方钻进去,于是她靠着三爷的臂弯,扎扎实实地躺在他怀里。
三爷发觉自己不讨厌她的靠近,如果不是瘦小,其实她不但好看还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月光映着怀里的人,他抱着她穿梭于紫薇城的上空,她感觉到一场美梦,梦到自己翱翔宇宙。
之后又将沐七送回椒兰殿,趁着四下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放在寝宫的榻上。
只想把她养的白白胖胖。三爷胸腔内跳动剧烈的心,有股莫名的使命感。
月将沉,三爷想快些返回,半道上,他还是察觉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刚才抱着沐七不便摆脱,而这时,他故意施计,逼那人现身。
追到御池的廊桥,屈侯十一心里一沉,他想,恐怕自己早已经曝露。
“你不怕死?”
乌云吞噬月色,夜太深,黯黑的紫薇城,肃现杀气。
“我只是奉命行事。”屈侯十一不敢拔剑。他身后的男人呼吸沉稳,感觉内力匪浅。
其实抵着他后脑的东西根本不是刀剑,就是一把长笛。
“你告诉他……”三爷倏地收回长笛,洒脱悠然地踱步,“不能动椒兰殿的七美人。”
“三……”屈侯十一没喊出声音。
三爷转身冷笑,“这是他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