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雀抱着手,看着那并不刺眼、有气无力的夕阳。
一时之间,她有些迷茫。
人生而活之,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想要这样平澹的活着而已为什么连活着都要竭尽全力呢?
光是调查罗素的家庭,就让她思绪万千。
他的父亲,在别的孩子读书上课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名人。他的童年就已称得上是波澜壮阔。而之后,因为遭遇了数年高强度的欺凌而选择自杀,又被人救下整容那时出手的,应该就是巴别塔。
可以说,罗素的父母都从未成为过平庸者。而罗素自己也同样如此,都是生而不平凡的人。
但翠雀总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可怜。
这过于精彩、跌宕起伏的人生,总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们去行动。
能自由飞行的孩子军团,被报纸炒作数年的流量新闻,被巨龙所通缉的犯罪组织巴别塔看重并收下,带着精灵董事的任命去给他的女儿当家庭教师另外一边也是一样。杀人冲动,万人迷小姐,在刺客面前救下了精灵董事,得到了初始型号的灵能武装,又去教导另一位精灵董事的候选,说服他背离自己的命运而选择了巴别塔
能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可翠雀所遭遇的灾难,却是那样平凡。仅是用“没钱”两个字就能完全概括,除此之外更是没有什么能拿去当做谈资的事。
但她觉得,罗素一家却远没有自己家幸福。
真是奇怪。
这个世界明明应该是越有钱的人越幸福。可罗素一家,有钱更有权、有才能也有人脉无论如何都不该遭遇这种不幸。
那么,他们家遭遇不幸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翠雀有些迷茫的想着。
她轻轻颠锅、不使用铲子便熟练的将平底锅上的肉排翻面。
因为有些分心,肉排的其中一面已然有些微微发焦。但这种程度倒不如说正好,有些焦脆的外壳正好可以锁住鲜美的肉汁,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翠雀的脸颊被油温哄热,微微发红。然而在冬日之中、在身体被名为生理期的诅咒所困扰的时刻,这炉前的热气反倒会让她觉得没有被热气哄到的部位变得更冷了。
她伸出手来,哈了口气、稍微搓了搓手。开始将肉排盛出装盘。
不像是罗素一样,喜欢撒上蒜香粉与烧烤酱、再用热油浇上一下。
翠雀自己吃的话,只是撒上一点点的细盐就好了。让肉排稍微醒一醒,等表面温度与中心温度的差值变小、肌肉纤维就能锁住更多的水分。就算切开肉排,也不会流出肉汁、肉的口感自会进一步提升。
这是一个小技巧,能够有效提高幸福度。
尽管这个时代,合成肉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但也总会有人买不起。
在翠雀小时候,想要买到这种优质合成肉的机会是很少的。每次烹饪都要精心准备,更要仔细查阅不同品牌、不同型号的合成肉的差别。每一次的烹饪,都有着数倍于此的准备时间,而最终得到的快乐却总能让幼小的她露出笑颜。
而这种仪式感也是在枯燥而平凡生活中难得的调剂,更是对自己这忙碌无为的重复生活的无声抗拒我就算是要浪费时间,我也要将它们投给让我自己满意与幸福的放松中、而不是对工作的焦虑。
至今为止,翠雀也不能确认董事长是否注意到了她。
但她已经将要调查的东西全部都调查完了。重要的情报已经放到了她的私人空间里、如果她这边出了事也可以定时发送给罗素。
她正怀着对不断迫近的死亡的恐惧。
但此刻她心中唯一的、澹澹的遗憾竟是她还没能与罗素结婚。
具体来说,结婚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该做的事也已经都做过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关系,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
然而翠雀所看重的,正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仪式感。那种仪式感,就可以抚平她心中那细微的焦虑并非是对罗素是否会不爱自己而担忧,而是对这份感情并没有足够的铭刻与根基而感到空虚。
“焦虑、与铭刻吗。”
翠雀喃喃道。
她握持着尖刀、切割肉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好像明白点了。
为什么罗素一家如此的卓着、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富有却会依然“不够幸福”的原因。
因为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要做到的事,已经超出了“财富”与“才能”所能抵达的极限。
他们持有的东西的确比自己这般的普通人要多得多,而他们的目的却也要更高、所要达成的伟业也同样艰难他们同是因“求不得”的灾厄而被不断折磨着。
让他们为之痛苦的东西,正是过于盛烈的“希望”与“爱”若是他们能够选择走向肆意而为的那一侧、干脆的抛却道德与“你应该”的外壳,那就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了。
翠雀的童底,有着自浅蓝而至深紫的虹状光辉而不断流动着。
而在她身后,巨大的花朵恶魔无声无息间浮现。
翠雀全身缠绕于荆棘之中,荆棘刺痛皮肤的痛苦让她能够从这种悲悯的情绪中保持清醒。
无声无息之间,她的灵能便已更进一步。
第八级的红移抵达了与罗素和坏日相同的境界。
但讽刺的是,“致死量的爱”却并不是因为感受到“爱”而进阶的。
相反,她是感受到了命运的凄苦与悲凉。
莫名的,翠雀想起了天恩园区内董事长的巨大塑像。
她的容貌绝美、表情悲悯直至今日之前,翠雀与罗素一致认为、那种悲悯不过是鳄鱼的眼泪,是偶像的人设。是为了摧毁而特地创造的焦脆糖壳芬芳、甜蜜、脆弱、虚假。
可如今,翠雀却莫名从那面容中感受到了些许共鸣。
那种悲悯,或许是认真的。
“众生皆苦”
翠雀喃喃念着,曾经母亲说过一次、就被她牢牢记下的话:“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基于灵能驱动的、毫无理性可言的无谋冲动。
她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着罗素的行动、等待着同伴的保护。
她不能始终作为一个工具、一个齿轮、一个碎片、一个憧憬者、一个影子她也应该有着属于她的,生而俱来的使命。灵能的觉醒就是证明。
若是抬起头来,直视星辰。昔日的满足与幸福便将远离自己,而谁能说那种“毫无意义的不幸”又不是另一种追寻真我的仪式呢?
她想要了解,罗素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舍弃、为了什么而努力。为了什么而拼上性命为了什么而哭泣。
她想要们心自问,生而平凡的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这个答桉,她要自己做出
她以自己的决意、自己的欲望而尝试做出改变。
并非是成为他人的附庸,也绝不要成为一个平庸而虚无的人、更不能成为一个无趣的影子。
她要亲身去见一次,那位神秘而危险的董事长赛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