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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都是谁

明煐虽然不晓得幼蕖险些失态的具体缘由,却也猜到,这组莫名其妙的泥人与这小姑娘多半有渊源!

怪不得,那黑侍尊万里迢迢,突然赶到明家。

怪不得,还特意借她火种堪夸的由头,赏下这盒莫名其妙的泥人!

对了,火种!

她的火种在明家不过是中上,原不值得特意挑出来夸。

如今,她的火种确实特殊,那是因为——

明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幼蕖,那是因为,她明煐如今体内的火种融入了这个李幼蕖给她的那朵异火的缘故!

虽然已经变成她明煐的火种,可那位黑侍尊一下就看出来了。

黑侍尊认得这异火!

所以,黑侍尊也认得这丫头!

明煐心里百念千转。

幼蕖心里更是千转百念。

每一念,每一转,都牵着心,扯着肠,痛得她险些弯下腰去。

顾不上明煐异样的眼光,幼蕖颤抖着手,径直接过了锦盒。

锦盒就像是一方魔盒,用静止不动的泥塑,将她记忆里那副鲜活场景凝固在眼前。

明煐任由对方取过锦盒,不知为何,她动都不敢动。

不知是因为知道对方与黑侍尊有牵连,还是被对方泄露的一丝情绪震慑住了——只这一丝,就让人感觉到风起云涌,翻山倒海。

泥人其实都很小,只有桃核般大,面目模糊一团,看不出五官模样。可动作形塑却惟妙惟肖,极是传神。

捏这泥人的,是个高手。

中间最大的那个泥人看起来是一个成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小女娃,应该是一对父女?

明煐疑惑地看看泥人,再看看对面的小姑娘。泥人很普通,场景么,更是俗世市井,和修道修魔都毫无一丝联系。

幼蕖小心地挑了最大的那个泥人在手,如遭雷击,那泥人的神韵,分明是……师父和幼时的她!

虽然泥人故意不分五官,轮廓线条极简略写意,却又与真人极神似,若不是她自幼与师父朝夕相处,若不是那个小女娃是她自己,她也不会认出来。

这对小泥人,分明是她记忆中的那一幕:那是她刚来青空界少清山,少不得有些娇气哭闹,为了哄她开心,师父与哥哥们特地带她下山去买糖人。

一群人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架势在集市上吸引了许多小贩,围着这些不把钱当钱的傻瓜大肆兜售。

哥哥们则是看着小九妹的眼神大肆收购。

她看向什么,就有一个哥哥冲过去拿下。

结果,买了一堆又一堆米糕、糖人、油酥、木头玩具什么的,特别是将市场上几家糖人摊子都给包圆儿了。

那么多吃食玩具,她一人拿不来,便让守玄帮忙捧了许多,再有多的,便由她指派其他哥哥拿着,被指令到的哥哥都极荣耀极有光彩的样子。

每人的肩头,都是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

看,那些小一号泥人的肩头,正是哥哥们背着的那些大小包裹。

只有糖人不好放进包裹,不然,那些细细的糖须就要给碰折了。

所以,她除了给八哥分了几根,然后犹豫着小气巴拉地挑了一根有裂痕的给了七哥知素,其余谁都舍不得给,两只小胖手上擒得满满的。

七哥八哥毫不在意,只跟着后头咧嘴傻笑。

这两个泥人的脸上,其他都没刻划,却在嘴巴的部位,挑出了两个大大的向上翘起的口子,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小儿正开心大笑。

结果回来时,迎接他们的采珠姑姑哭笑不得。

只见小女娃熟睡在凌砄肩头,口水湿了师父半个肩膀,两只小胳膊挂着,手里的糖人却一根也无,不知什么时候松手全掉了。

明明很嘴馋的八哥跟了一路,却一根糖人也没捡。问他,他就说,只看小九睡得香甜,他只顾着开心,都没注意糖人什么时候掉了一路!

为此,三哥云清还画过一张年画儿,名为“小九买糖图”,图上正是这幅画面。

这幅画面曾是少清山多少年的逗笑话题。

没想到,在这里,这这个锦盒中,重见了当日场景!

明煐识相地后退了两步,状若无意地去拍拍自己守候在门口的龙翼马,避免不去看幼蕖的表情。

不然,她怕这小丫头绷不住。

那张小脸,不知是要雪暴还是要骤雨,惨然得她都不忍心看。她不知道,那强行捺下的波动里,是不是已经咬出了牙龈血。

她还有几分好奇心,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呀?

幼蕖“啪”一下合上盒盖,交还给明煐,脸色已变得平静:

“明大小姐,您收好。确实是普通泥人,这位侍尊着实性情古怪,给这样的赏赐,一点用也没,您就随意收着罢,反正也不占地方。”

明煐诧异地接过锦盒,明明就有什么,可这小丫头变脸也忒快,她还没琢磨出端倪来呢!

难道,这泥人是传话的?她手上一进一出,已经传了话去?

不太像。

太不像。

怎么看,那些泥人也有些傻,凡俗的小儿玩的都比这个精巧。

“煐小姐您别误了秋狝。幼蕖就此告辞!”

明煐没想到竟然等来了李幼蕖这么干脆的一句。

她摁下好奇心,知道强问不得,更懂得如何时务,当下爽快一笑:

“那,就此别过!有空来玩啊!”

亏她还以为泥人的动作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无上的身法呢!明煐一声哂笑,随意将锦盒丢进芥子囊。

幼蕖看着明煐翻身上马,利落地一甩马鞭,一团火也似地卷去,她轻喟一声,看了看空空的掌心,那里似乎还留着泥人粗糙的触感。

明家老宅一片寂寂,明家的人大多去了穆周山继续秋狝,只余少许仆从四下里洒扫,无人注意明煐小姐丢下的这名随从神情寥落。

幼蕖离了明家后,寻了个隐蔽处换下明家随从的服饰和如是观。再露面,已是寻常身份。

她沿着山道信步而行,避开人声喧哗的方向。

前方是一条三岔路口,道旁石块上散落着几根不起眼的茅草。

茅草都抽白穗了啊……幼蕖垂眼,随意拈起一根茅草,明知白穗已老,却依然放进嘴里,唉,塞牙枯涩,不复幼嫩时的清甜

“知啊——知啊——”

幼蕖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知知鸟飞奔着跑过她身边。

穆周山也有知知鸟啊!

她梦游似地,跟在知知鸟后头,走向浓密的山林。

小路蜿蜒,路边有散落的野果,有掉落的草花。

是谁?

是贪玩的孩子手中掉下的吗?

清香的是熏草,微甜的是祝余,红红的是沙棠,小一点的是丹木,朱棪有些干瘪了,但仍然很甜……

一般人,也不认识这些果子。

一般修士,也看不上这些果子。

幼蕖缓慢地一路走、一路收。

咦,太阳已经升起好久,昨日也没下雨,地上的草尖上,为何滴上了晶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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