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来人不是旁人,却正是灵霏许久都不曾见到的容泽!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是应该守在京城之外,随时等着皇上的消息吗?
容泽对着灵霏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这里还有许多女子在听着。
灵霏也是点了点头,而后才看着容泽打开了自己的牢房门,似是要将自己带出去。
灵霏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便低声问道:“梁一沉呢?”
容泽看了一眼灵霏,如今他看着灵霏的眼中是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纠缠,反而是一片清明,仿佛早已想明白:“他在外头等你。”
容泽的动作,却是顿了顿,仿佛也在犹豫,不知灵霏是否相信自己。
而到了如今这一步,灵霏如何还能不相信容泽呢?
她点了点头,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梁一沉才中断了他们之间的计划,这才跟在了容泽的身后。
而容泽也不知是从哪儿拿出来了一套和他一般的黑色衣裳,自然而然地伸手将那衣裳套在了灵霏的肩头:“走吧,先和我出去。”
这地牢之中的守卫按理来说,不该这么松懈才是。可灵霏朝着前头走去的时候,倒是发觉,所有的守卫都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连那些被关在牢房之中的女子们,也都是闭着眼睛的样子。看来是容泽在来到这里之前做足了准备,给他们下了迷香,将他们全都迷晕了去。
于是灵霏也稍稍放松了些:“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容泽点了点头,并没有带灵霏走向正门,毕竟这地牢的正门外头,可还有寨子里的看守。
是朝着地牢的深处走去,容泽才继续道:“梁一沉查到,这事儿可能和太子太傅有关。所以只怕是你一人若是要入典州,处理不了事情。而且也怕典州有许多人都能认出来你的模样,所以这才叫我先将你带走。”
越往这地牢深处走,灵霏便越是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而起。
容泽也朝着前头走去,却还是忍不住地要和灵霏说话:“说来可笑,这地方原是我父亲的封地。后来与那太子太傅交换,谁知他竟然用这个地方,来做了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容泽对此,这么熟悉。
但不知为何,灵霏还是对容泽都生出了几分防备的心里:她在这个地方,不得不这么做!
容泽却只是带着灵霏一路朝着地牢的深处而行:“这地牢在我父亲接下了这个封地的时候就存在了。以前好似只是用来官一些不听话的庄户仆役的,谁也不会想到,这地牢竟然也有被用作这种地方的一天!若是叫父亲知道了,只怕他是要打到太子太傅的门上去呢!”
是啊,容大将军在这朝中,也是颇有威名。即便是如今公开表示支持皇上,太上皇也不曾或者说不能又不敢对容大将军做什么。
如今这风云搅*弄的京中,已经很少能有安然无恙的府邸了。连梁侯府都被太上皇的人围的水泄不通,但显然,容家却是一个例外。
然而就在他们朝着后头走去的时候,灵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啊——”
她轻呼一声,而后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拉住了前头的容泽一把。
容泽即刻回头,也看到了那双带着血的手,死死地抓住了灵霏的脚腕!
那双手,是从一个水牢之中伸出来的。看上去像是一双女子的手,可手上已然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那水牢黑暗,灵霏只能看到从里头伸出来的这双手,而看不到到底是何人所为。
还是容泽上前,将那人顺着双手的方向,往外一拽——
那人的身体被拖出来的时候,灵霏仍然捂着自己的嘴:不是因为不敢说话,而是因为惊讶!
那被拖出来的身体,可不就是一个满身都是伤痕的女子吗?
即便是在这地牢之中,灵霏也算是见识到了许许多多的伤重的女子,可如同眼前这个一般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这光亮很是微弱,叫灵霏几乎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女子了。但眼前之人身上的伤势,还是叫灵霏心惊。
瞧着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单看她的面容,仍然是姣好的。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中此刻便是灰败,却也能想到在她神采奕奕的时候,是该多么脉脉含情的模样。
她的脸上除了一些脏污之外,便没有了旁的东西。然而除了脸之外,其余的地方,便是用“惨不忍睹”,都不能来形容!
她本该有一头乌黑亮丽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可此时此刻灵霏所见,便是那头发已经几乎全部掉光了!只剩下了几缕还顽强地挂在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头皮上,那头皮上也是新旧伤痕相互交叠,不知她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再往下看,便是她的上半身,浸泡在身下的一滩血水之中,连那褴褛的衣服,都已经一条条地挂在了她的身上,但全然被血水染红,看不出从前的颜色了。
而最惨的,还是这个女子的双腿。
她的双腿血肉模糊,膝盖以下的部分就像是已经断裂了一般,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挂在膝盖上。
她之所以只能抓住灵霏的脚腕,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身来!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睁着一双渴求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灵霏就等同于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救——救我——”
她的声音沙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有带着褐黑色的血沫从她的口中溢出来。
人被折磨到了这般地步,灵霏觉得可能只是求生的本能,还在支持着这个女人,让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腕没有松开。
可便是心疼这个女人,也愤怒至极,灵霏能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呢?
她只能蹲下身子,对这个女人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嘘——你别喊。若是将他们都吵醒了,我也没法子救你!”
其实灵霏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清醒的理智。
她只能这么安慰这个女人,却瞧着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没有再开口,只是死死地抓住灵霏的脚腕。她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想要求一条生路罢了!
灵霏的眼眶,微微红了。这是第一次,她这般犹豫,这般不知道该怎么做。
心底里的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将这个女人一起带出去!可理智也在告诉她,今日她自己能出去就不错了,她完全可以回过头来,救下这个女人。
容泽瞧着灵霏没有了动静,似是也猜到了灵霏的为难。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皱眉对那女人道:“你放开她。否则谁也走不掉!”
可那女人仿佛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也要摇头,死死抓着灵霏的脚腕不放手。对她来说,此时此刻的灵霏,就是她生命之中最后的光芒了!
灵霏心下不忍,稍稍探出身子来,尝试着动了动这牢门的锁头,发现这个锁在这里挂了太久,似乎已经因为水的侵蚀,而有些生锈了。
容泽看到灵霏的动作,便是明白了灵霏不会抛下这个女人,也皱了眉:“阿霏,他还在外头等你!若你出事,他只怕来不及部署。这地方比咱们想象中的复杂多了,我们不能冒险!”
从什么时候开始,救人也变成了一种冒险呢?
可灵霏也知道,容泽说得对!即便是那个锁头已经生锈了,他们若是要砸开,也得费一番功夫。而迷香也只是迷香,并不是能让那些人昏死过去的东西。一旦惊动了他们,自己跑不掉不说,还得连累容泽。
于是到底,灵霏还是在挣扎之中,放开了那个锁头。
与此同时,她看到的,却是这个女子绝望至极的眼神。
在绝望之中,这个女子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仍然死死地抓住灵霏的脚腕不松手罢了!
灵霏垂眸,深吸一口气,而后低下头,想要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脚腕上掰开:“你放心,只要我能安然无恙的出去,我一定会来救你!你撑住,等我好吗?我一定一定,会来救你的!”
事已至此,那女人却仍然记着灵霏的话,一言不发。
可一行血泪,便从她的眼眶之中流了出来,让灵霏意识到,她似乎也直达搜,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出去这地牢,是她唯一的执念罢了。
但看了一眼容泽脸上那焦急的神态,灵霏到底还是狠了狠心,将那女人的手从自己的脚腕上掰开了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的!你一定一定要撑住知道吗?!我会来的,我一定会来!”
其实到最后,那女人看着灵霏如此,也到底还是放开了自己的手——
脚腕一松,灵霏就听到了牢房里头传来了铁柱的声音:“谁?是谁在那边说话?!”
他醒了?!
灵霏眸色倏然一惊,容泽也二话不说,拉着灵霏就开始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好在铁柱也是中了迷香的,晕晕乎乎之间又没有了动静。
容泽和灵霏,却不敢再有半分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