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虽然是王爷,但多年一直备受冷落。
陈氏自然不敢肖想宁王的正妃之位,便觉得若是能嫁给宁王做个侧妃,宁王本就不受宠,她这庶女的身份再加上些才情和谋略,能成事应当也是无妨。
然而还未等陈氏接近宁王的时候,就先一步被如今的瑞祥公,也就是当时还在太上皇身边的侍卫霍佐给察觉了。
一开始,在霍佐接近陈氏的时候,陈氏还以为,她遇到了这辈子最爱她的人。
霍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侍卫,但是却对陈氏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她甚至一度觉得,只要有霍佐在身边,她就愿意放下从前心里头的所有仇恨,哪怕跟着霍佐远走高飞。
但霍佐却不认可她的这个想法,甚至告诉陈氏,做人就是要有仇必报。他还会有意无意地在陈氏跟前儿提起灵霏,说起灵霏做庶女的时候,便是从来都不让别人欺负自己,甚至到最后,霍佐希望陈氏能和灵霏学习。
其实那个时候,陈氏根本就不知道霍佐是别有用心。她只以为,霍佐是对她真心实意之人,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量,所以才让她学着灵霏一样,这才不会受到旁人的欺负。
他们二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两年之后,京中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秦家的小庶女秦灵霏,居然被当朝新贵梁一沉给看中,亲自求到皇上和太上皇的跟前儿,要娶这一个小小的庶女为宁伯公夫人!
这件事震惊朝野,自然也震惊了霍佐和陈氏。
陈氏时至今日还记得,那时候霍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我若是能成为下一个宁伯公和宁伯公夫人,该有多好?”
这样的事情,或许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霍佐和陈氏在这方面,也算是十分契合。
他们二人只在那一刻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足够明白彼此的心意了:没错,他们就是要成为下一个宁伯公和宁伯公夫人!
他们要让这朝堂,也为他们震动一次!
从那之后,之前陈氏私底下模仿灵霏的行为,也终于可以不用再避讳着霍佐。而霍佐只作为一个小小侍卫的野心,却也不在隐瞒陈氏。
陈氏也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陈家着急。
但因为有太上皇的帮忙,所以虽然陈家知道霍佐就是一个侍卫,却也知道陈氏就是一个庶女,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将陈氏许配给霍佐的这门亲事。
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家底,但婚事做的却实在是豪华。毕竟有太上皇的扶持,当时的霍佐已经能被旁人看出,他是如何受到了太上皇的器重!
他们二人的婚事上头,竟然也能请到这朝中的诸多亲贵,可以说全然都是太上皇的功劳。
然而比起梁一沉和灵霏的婚礼,他们的这一场婚事即便是宏达,但其实在这偌大的京中,也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婚礼当日,霍佐却是深情地对陈氏承诺,他一定会让陈氏日后在这京中,比宁伯公夫人秦灵霏还要更加地耀眼!
看着陈氏如此,灵霏倒是有些忍俊不禁:“那你觉得,你如今比我还耀眼吗?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追逐别人所曾追逐过的东西,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就足以让陈氏这些年来所虚假着的坚持,顷刻崩塌!
陈氏垂眸,低头而笑,而后瘫坐在一旁:“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期盼呢?”
灵霏抬眸,透过帷帽看了看窗外,这才继续问道:“你爱霍佐吗?”
陈氏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摇头:“我曾以为,我是爱他的。”
和灵霏说起这样的话,陈氏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可听到灵霏那毫无半分波澜的语气,陈氏就知道她是比不上灵霏的。灵霏就是她遥不可及的那个梦,只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要强装淡定。这些年对灵霏的比照,让她即便是在此时此刻,还要本能地去按照灵霏的样子做:“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不同了。宁伯公不娶妾室,霍佐也不娶。可他在外头的那些腌臜事情,哪一件不是我替他料理的?宁伯公从不曾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也没有听说他和外头的哪些女子如何。可霍佐不是宁伯公,他就是个恶心的男人罢了!”
很好,灵霏要的,就是这句话。
陈氏说完,便抬起头来,看向了灵霏。
却瞧着灵霏站起身,看向了窗外:“你都听到了?”
陈氏倏然惊悚,抬眸看向了窗外,果然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梁一沉居然已经带着霍佐站在了门外!
而霍佐自然听到了陈氏对自己的评价,也是捏紧了拳头,愤然地看着陈氏:“是,我在外头是有些女子。可我的心,是属于你的啊!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何你从来都看不到?!”
日后谁若再说他像梁一沉,灵霏一定会打烂那人的嘴!梁一沉可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话,从前灵霏觉得梁一沉有些不会哄着自己开心,如今听了霍佐这么说方知晓,不说这样的话最好!原来这些话听多了,也是会叫人感觉到恶心的!
外人都说,霍佐和陈氏就如同梁一沉和灵霏一般,是一对恩爱伉俪。
如今方才知道,只怕是他们夫妇二人之间的嫌隙还不少呢!
陈氏看到了霍佐,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向了那窗口:“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救我出去啊!”
霍佐却冷哼一声:“宁伯公说了,若是想救你出去,六娘就得死!”
六娘?是谁?灵霏倒是疑惑地看向了梁一沉,却瞧着梁一沉微微颔首。看来梁一沉其实早就开始对霍佐关注了起来,知道这个六娘对霍佐,乃至对太上皇都格外重要。
而听到这个名字的陈氏,也如同发了疯一般,突然就开始拍打起了窗棂:“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要让我死在这宁伯公府不成?!”
霍佐本能地后退一步,看向陈氏的眼中,更多几分嫌弃:“你杀了我和六娘的孩子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会有报应的!现在就当是报应来了吧?反正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你如今也得了瘴气病了,便是接回去也是等死。倒不如就留在这里,日后便是死了,也能为我们府中,为太上皇博一个好名声就是了!”
他如此说法,几乎叫灵霏能看到,他们府中的这一地鸡毛和鸡零狗碎。
霍佐回头,便对梁一沉抱了拳,不过他不管任何动作任何说法,都距离宁伯公府的人很远,看样子也是害怕染上瘴气病:“宁伯公,既然这女人如此是如今的胡闹,那就留在你们宁伯公府,任凭你们处置吧!我这就告辞了,若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在朝堂上遇见,还望宁伯公时刻记得,太上皇对你是器重的!”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去。
“霍佐!”
而趴在窗棂上的陈氏,这会儿终于感觉到了害怕:“霍佐你别走,你带我出去啊!”
她的喊叫声对霍佐来说,便是充耳不闻一般。
霍佐没有说要带她走,灵霏就不可能将她放走。
于是陈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佐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霍佐,你就个畜生!”
霍佐离开之后,灵霏才舒了一口气,而后摘下了自己的帷帽:“可蒙死我了!”
陈氏转身回头,看到灵霏正拿着小叶递过来的帕子擦脸,露出来的脸白皙又干净,便愣了愣:“你不是……你不是得了瘴气病吗?!”
这京中之人都知道,得了瘴气病的人,身上该是长了脓疮,而且脸色灰败的!
灵霏眨了眨眼,对那陈氏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么逼得你们闹这么一出?你放心吧,你死不了,我也没得瘴气病。不过就是被人抛弃在了这里,任凭我们处置罢了!”
陈氏已然说不出,自个儿现在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之前她还觉得,她和霍佐几乎都要做到和梁一沉还有灵霏一样,将这个世界都要掌握在手里了!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这样的灵霏,陈氏也只能颓然一笑:“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能饶我一条命吗?”
她竟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灵霏撇了撇嘴,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陈氏:“我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会就这么容易妥协的!”
陈氏低了头,终于承认:“我到底……不是你!”
她站在灵霏的眼前,只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渺小的蚂蚁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灵霏给踩死。
她没有任何想要挣扎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只怕是挣扎不脱了。
于是她愿意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灵霏。
其实哪怕陈氏已经做到了瑞祥公夫人的这个位置上,她也不是在那风暴最中心的人。
所以她知道的事情,也不如灵霏想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