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以为,诸辞是已经不爱海娜了。若是还爱着,又怎会这般折磨?
可诸辞给海娜下葬,却是风光大葬。
以海娜家人的名义,将她葬在了南蛮最好的山水之间。
至此之后,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面前说出“海娜”这两个字。他自己也好似已经全然忘却了一般,生活之中,再无海娜曾出现过的半分影子!
只有一直都伺候在诸辞身边的光曼知道,其实从始至终,诸辞都不曾忘记过海娜。
但那大约只是因为是一个太深又太痛的伤口,所以才让诸辞不会轻易提起。
听了诸辞和海娜的故事,灵霏不是没有同情诸辞的:好不容易在年少的时候将真心付给了一个人,结果得到的是最痛的背叛。这样的伤痛,或许会伴随他一生吧?
但对躺在床上已经开始发烧的诸辞,灵霏还是没有半点儿感觉。
甚至她还想起了梁一沉:“这世上有情人少,能在一起的有情人更少。我开始想念我的夫君了。”
光曼皱了眉头,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生气:“爷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懂他的心思吗?!自海娜夫人之后,我还从未见过爷对什么女人这般上心呢!”
“我不是海娜,也不想成为海娜。”
类似的话,其实灵霏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所爱的人。”
既然不喜欢诸辞,又何必要给诸辞半分机会呢?
可光曼是不懂的,她气急之下,只对灵霏道:“你在这照顾爷!”
然后就匆匆出了船舱,也不知在外头是要如何撒气。
灵霏即便是如今和诸辞共处一室,她也没有靠近诸辞。只是坐在远处的桌子旁,听着诸辞在梦中还喊着海娜的名字,不知在远方的梁一沉,是否也会喊着自己的名字?
趴在桌子上,灵霏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已经有了困意。
睡意朦胧之间,却听到了诸辞虚弱的声音:“水——我要水!”
灵霏睁开眼,就看着床上躺着的诸辞满头大汗。水壶就在灵霏的手边,灵霏却并没有丝毫想去拿的意思。
她起身,走向了门外,对着站在甲板上的光曼喊道:“诸辞说他要喝水!”
光曼回头,匆匆走来,进屋拿了水小心翼翼地给诸辞的嘴上滴了一些,而后才回头怒道:“水就在桌子上,你不能拿一下吗?!”
“不能。”
灵霏站在船舱的门口,也是坦然:“我不是她的奴婢,更不是应该照顾他的人。”
“你真狠心!”
光曼瞪了灵霏一眼,倒是气的胸口不住起伏。灵霏却什么旁的感觉都没有,她想回到梁一沉的身边,这就是她唯一的想法了。
正这么想着之间,忽而就听到了外头有奇怪的声音。
光曼皱眉,即刻就上了甲板,灵霏也跟了出去。
就瞧着甲板上的人,都已经堆积在了后方:“糟了,是邵氏马庄的人追上来了!”
他们指着后头,灵霏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一艘船的影子,正在渐渐地逼近他们!
如今诸辞尚且还在昏睡之中,这艘船上,自然是光曼拿主意了。
她二话不说,便对周围水手道:“别光在这看着了!加快速度,甩掉那艘船啊!”
水手们便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光曼也回去继续伺候诸辞,指挥着这些水手们,留了灵霏一人在这甲板之上,看着下头的茫茫大海,陷入了沉思:她不会游泳,所以即便是要往下跳,也一定要等到身后的那艘船到了他们跟前儿的时候,她跳下去,才有可能被救起来!
显然,身后的那艘邵氏马庄的船,也并没有让灵霏失望。大约也是因为,他们如今乘坐的这艘船是经过了改良的,所以船身十分沉重。那邵氏马庄的船瞧着就轻快许多,船上的人虽没有他们船上的人多,但也个个都是拿了武器的精锐。
没过多久,他们的船就从一个小小的影子,慢慢地能让灵霏看到这个轮廓了。
灵霏虽说不出他们为何这么快,不过眼瞧着他们的帆船就比自己所在的这艘轻了许多。
灵霏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布条。但他们的船越是靠近,灵霏的心里就越是紧张了起来:这样的机会,老天或许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的!
而身后的甲板上,所有人都开始紧张了起来:“糟了,他们太快了,咱们跑不过了怎么办?!”
而后,便是光曼坚定的声音传了过来:“跑不过就打!咱们没有别的退路了!”
……
一时之间,这甲板上人人都进入了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水手们也都拿起了武器,对准了那邵氏马庄的帆船。可那帆船是丝毫都不退缩,看来非是要和这艘船一战不可!
邵氏马庄的帆船跟着他们跟的很紧,没过一会儿,灵霏已经能看到他们船上站着的人了!
眼瞧着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米了,灵霏再也没有犹豫,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便朝着这大海之中纵身一跃——
“有人跳海了!”
身后,响起了一个水手的声音。
而后冰冷咸涩的感觉,便立时将灵霏包裹了起来。
灵霏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耳边即刻之间,就被海水的声音所淹没——
真冷啊,这是灵霏的第一感觉。
灵霏并不会游泳,其实在进入海水之中的那一瞬间的时候,她真的真的很害怕!
可是她知道,她只有不断奋力地向前才行。
所以她并没有胡乱扑腾,只是让自己憋着气,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神思镇定。
若是真死在了这里,也好过一辈子被诸辞囚禁在身边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灵霏已经在隐约之中瞧见了,前头有人朝着自己而来。
但是朦胧和慌乱之中,她并不能确定的是,那些人到底是诸辞的人,还是邵氏马庄的人。
一直到下沉了不知多久,灵霏只觉得自己都有些憋不住,喉头快要炸裂的时候,忽而就感觉到,有一个人的手稳稳地拉住了她的手——
是梁一沉吗?!
这是灵霏心里头的第一个想法:即便是知道白日做梦,她也希望在此时此刻,能见到梁一沉,然后不顾一切地和他远离这个地方!
可……并不是!
那人的手拉着灵霏往上游的时候,灵霏就感觉到了,这只手,和梁一沉的手是不同的。
梁一沉的手心从来都温暖,而且因为是习武之人,所以他的手上总是有厚厚的茧。不管什么时候,他拉着自己的手,都是坚定无比的。
可这个人的不同,只是要救她的人灵霏自然也不会挣扎,只是配合着那人,往海面上而去——
“呼——咳咳咳——”
当头部终于露出海面的时候,灵霏也再也支持不住,开始大口大口地咳嗽了起来。
回头这才瞧见,拉着自己的人并不是诸辞船上的人,大约是邵氏马庄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瞧着灵霏将气顺了之后,才对灵霏道:“得罪,还请你靠在我的身上,我将你带回船上。”
灵霏配合地转过身靠在了这人的身上,却瞧见了诸辞的船上也已经有人跳下水来。
而且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站在光曼身边需要两个人搀扶着的男人,不是正应该是此刻还躺在床上疗伤的诸辞吗?!
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听到身后的那男人在自己耳边道:“我们庄主瞧见了您丢下来的布条,派我们追上来。”
真的被看到了!
灵霏的心,是倏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还好,船是很快就到他们二人的眼前了。
那人先将灵霏给抬了上去,上头自然有人拉扯灵霏,而后他也上了船。
灵霏毕竟是个女子,下了海之后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
这船上的男子们都是低了头,没有人往灵霏的跟前儿看。倒是有个瞧着四十多岁的肃穆的女人,上前来将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了灵霏的身上:“小心些,别着凉。”
突然被人这么关心,灵霏却也不知怎地,心里头竟是有些委屈了起来!
她红了眼眶,对那人道谢。
那人却只点了点头:“我是邵氏马庄的庄主,我叫邵英姑。看到了你留下来的布条,不过眼下不是该说话的地方,待我们将前头的那艘船给打沉,我就带你回邵氏马庄。”
他们要打诸辞的船?!
是了,诸辞他们可是抢走了邵氏马庄的宝物,邵氏马庄自然是要回击的。
可……
灵霏回头,看了一眼这船上的装备,反而担忧:“他们的穿是经过了改良的,船舱下头还有一个暗舱。里头只怕藏了一些火器,你们的船虽然快,但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轰——”
然而还未等灵霏说完,就忽而听到了一声巨响——
他们的船被一枚火弹给击中了!
船体震动之间,邵英姑一把就抓住了灵霏的手,而后对船上众人大喊:“撤退撤退!他们有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