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沉默片刻,而后才到:“缇珠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缇珠?
这倒是让灵霏第一时间想到,他们可是在王城之中发现了什么线索,要来找自己的吗?
然而诸辞很快,就给灵霏破了一盆凉水:“听说是纤阿娘娘和她身边的那个大总管走散了,那人往这边来,也想从海陆逃去东越。所以缇珠,才会在此刻前来。”
灵霏的眼中,是难掩失落:“既与我们无关,你又何必着急?反正你也说了,这江海城是你的地盘,就算我在这里,她只怕也发现不了吧?”
这话颇有几分在讽刺诸辞的意味,叫诸辞苦笑一声,轻叹一口气:“秦灵霏,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没有继续续往下说,灵霏却也明白,只别过头去:“我说实话罢了。”
诸辞对灵霏,总是无可奈何:“缇珠并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她若是知道了,心里一定会怀疑的。”
是了,缇珠看上去是个单纯又直爽的性子,但其实最是大胆和细心。否则,她也不能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就那么去到了东越朝,还让梁一沉亲自来到这里救了缇横。
灵霏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诸辞:“你也会觉得,对不住缇珠吗?”
对诸辞的每一句话,灵霏说的都如同一根刺一样,叫诸辞有些哭笑不得。
诸辞只对着灵霏摸了摸鼻子:“我和缇珠认识很长时间了,但许多事情,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好了,不说了。你快些收拾东西吧,咱们明儿就要启程了!”
说着,他还伸出手,在灵霏的肩头拍了拍。
脸上即刻,也做出了一副警告的表情来:“最后一日了,你最好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你知道的,在这个地方,目前还是我说了算的。”
灵霏微微皱眉,却不置可否。
这一日,原本闲暇而又悠然的江海城,好似当真就忙碌了起来一般。
所有人都忙着往船上搬东西,只有灵霏一人是闲着的。
她能感觉到,庞川总是在观察着她。想必那一日对庞川说的话,果真还是有几分作用。灵霏所求不多,只盼着梁一沉能知道她还没死,就够了。
不过一直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灵霏就被光曼叫起身的时候,再看外头的庞川,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了起来。
看来……他是不打算帮助自己了。
灵霏的心里倒是也没有失落:庞川和诸辞的关系本就好,她区区一个女子,和庞川也并不想熟,如何能奢望庞川来帮助自己呢?
诸辞和光曼很细心,将灵霏在这里买的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了船上。
灵霏也终于瞧见了,这一艘即将和他们一同到东越的船。
这并不是一艘很大的船,甚至相对比于码头停着的那些动辄两三层的大船而言,这只有一层的小船,就显得实在是有些渺小。
但看得出,这艘船是经过了改良的。船头船尾的地方,都装上了一些铁甲。即便是船身的颜色,也比其他的船都要深一些。再看这艘船的吃水线,几乎和旁边那两层的大船差不多,便知这艘船有多重。看上去,就是很结实的样子。
灵霏对船并不是很了解,此刻站在这船的前头,也只是听着诸辞和庞川道别。
诸辞的语气之中,显然是有些着急的。灵霏知道,他在害怕。
而庞川气味是皱了眉,似乎并不希望他们冒险:“确定要今日就走吗?这海上的风浪不可小觑,即便是将这铁甲船都给你们了,我也只怕你们不能安然抵达东越呢!”
说着,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灵霏:“何况……我瞧着她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在那茫茫大海上,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庞川说的对,即便此刻的天空是星空万里,可灵霏回头,却仍然能瞧见,远处的海岸线和天际线交界之处,有乌云滚滚,似乎在预兆着不久之后,这海上就不会这么太平了。
听闻庞川所言,诸辞也是回头,看着灵霏,轻笑一声:“若我连一个小女子都不能制服的话,那就是当真白白地在王都之中打拼这么久了。你放心吧,我们能行。若再留在这里,等来了缇珠,反而是不好了。”
“哎——”
庞川知道诸辞心意已决,到底是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们既是要走,我也留不住。只记得,等你们到了东越之后,给我来一封书信说你们是平安的,我也就能安心了。”
诸辞点头,再不多说什么,示意灵霏上船。
光曼也伺候着灵霏上了船,灵霏倒是发觉,在岸上瞧着这船是不大。但上船之后倒是可以发觉,这船很深,底下还有一层。
她的房间就在船尾,是一间单独的房间,即便是对这条船上如此狭小的空间来说,她的房间应该也会很安静。
既然是注定了要走,灵霏也觉得没有必要强求那么多了。
她入了那船舱之后,就抬眸对光曼问道:“我们在海上有多长时间?”
光曼的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回了灵霏:“十日左右。”
灵霏这才点头:“那你将东西都准备好吧,这十日,我可不想过得憋憋屈屈的!”
按理来说,从这里到东越朝的海岸线,当该是不到十日才对。
不过灵霏也不好再问许多,知道如今不管是诸辞还是光曼,都在防着自己呢!
没过一会儿,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海上也起风了。
可这点儿风也并没有阻挡住诸辞的脚步,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灵霏的船舱,看着灵霏已经舒服地靠在船舱之中的那一张小床上,也是苦笑:“你还真是半点儿位置都没打算给我留不成?”
这些日子不管是在江海城还是在旁的地方,灵霏从不和诸辞同床共枕。
这是灵霏最后的坚持了,此刻她干脆将自己的脚更伸的长了些:“这地方睡一个人都不够,你可别告诉我,这偌大的船上,连个多出来给你睡的船舱都没有?”
诸辞越发无奈:“你总是这般,不给我半分机会。你放心吧,你如今身怀有孕,身子特殊,我是不会碰你的。”
而后,他又看向了光曼,可话却是要叫灵霏听到:“你好生伺候夫人,若夫人出了半点儿问题,我必定拿你是问!”
说罢,他就走出了船舱,看着外头的风,对众人挥了挥手:“出海——”
船开始晃动了起来,灵霏就觉得有些难受: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劳累奔波,身子本就不适。如今腹中总是疼痛葵水这两日也总是淋漓不止,也不知是什么情况。看来,只有到了东越之后,才能找机会了。
这船虽然不大,不过诸辞带着的人倒是多。
也不知是否灵霏多心了,她总觉得,她这船舱的周围,也站了太多的人防着她了吧?难不成,是怕她跳海而逃吗?
不过灵霏更加注意到,船快要开起来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衣黑袍遮住的面容之人匆匆上了船,而后就去了下头的船舱,再不见人影。
这第一日出海,他们其实就不太顺利。
到了中午的时候,本来还晴朗的天色,就变得乌云滚滚了起来。海上的风也更大,船体的姚黄更加地剧烈,让灵霏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所以她便不愿待在船舱之中了,可站在甲板上,才发觉,他们如今不过出行半日,但已经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中,周围都瞧不见岛屿和海岸了。
灵霏上了甲板的时候,诸辞第一时间便就过来了。
他看着灵霏呕吐的样子,皱眉道:“辛苦你了。”
灵霏却是看向了茫茫大海,嗅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我们已经偏航了,是不是?”
诸辞眼中一震,脱口而出:“你怎会知道?!”
灵霏看着周围的大海,不知前后左右:“按理来说,即便是航行往东越,只要有海岸的地方,我们都该顺着海岸线航行,这样才能保证在危机的情况下,能第一时间找到救援。”
再怎么说,她也是泉州人出身,这点儿事情,该是知道的。
诸辞皱眉,对灵霏的眼中有赞叹,却防备更甚:“无妨,不过是风浪太大,所以偏了一点点而已。等这一阵风浪过去之后,自然就能回归正轨的。”
灵霏到不这么认为,却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反而是跺了跺脚:“下头那人,是什么人?”
诸辞没想到灵霏看到了,防备之色更浓:“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灵霏低头,微微一笑:“你们南蛮人信奉月神,可知道也有海神这么一说?”
诸辞不明白灵霏的意思,只是说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你是说……你们东越人口中的妈祖?”
灵霏点头,又跺了跺脚:“我们信奉,出海是否顺利,都是有讲究的。有些不该在船上的人来了船上,不守着船上的规矩,就会让船迷失航线,甚至最后船毁人亡。不祥之人会带来厄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