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灵霏怎么喊叫,她始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若不是因为听到了梁一沉的声音,只怕她就要立刻昏死在这木桶之中了吧?
诸辞话音刚落,梁一沉却是坚定:“我不信阿霏就会这么死了。那一日的火起的也太过蹊跷了,我一定要入宫,找到阿霏!”
梁一沉……
他是梁一沉啊,他怎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给欺骗呢?
灵霏想要喊叫,她几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汗水都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可身上却仍然没有一点儿地方能动。
而外头的诸辞,也是再次劝说梁一沉:“她的尸体你不都已经见到了吗?这王宫之中,你若再进去,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安然无恙地出来,你可明白?”
“无妨。”
他的语气坚定的,就像是从未相信灵霏已经死去了一般:“那具尸体已经被毁了容貌,即便是一场大火,也不该将阿霏的容貌毁的这样干净。我要去找阿霏,你们谁都别再拦着我了。”
“哎——”
诸辞又是一声叹息。
而木桶之中的灵霏,也终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往上头撞了过去——
“咚——”
但哪怕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让自己的身体轻轻地动一下。脑袋撞在了木桶的顶部,只发出了小小的声响。
外头的梁一沉,也听到了这声响,冲着木桶这里看了过来。
诸辞却不慌,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木桶:“嘿,你别乱动了。我这就带你出去,找你的父亲!”
他笑着看向了梁一沉:“是个宫女生下来的孩子,不敢放在宫中养着,叫我拉出去送还给他的父亲。”
他甚至大大方方地摊开手,对梁一沉道:“你可要检查一番?不过我这木桶盖子不好盖,孩子又比较调皮。”
检查啊,梁一沉,就告诉他你要检查啊!
灵霏在木桶之中,只恨自己没有半分力气。
可木桶外的梁一沉,踟蹰一下,到底是摇了摇头:“诸辞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先生是缇珠信任之人,又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如何会怀疑先生呢?”
梁一沉……
在这一瞬间,灵霏几乎心如刀绞。
她并不怪梁一沉没有发现她,怪只怪是自己,让梁一沉也卸下了对旁人的防备。让梁一沉无条件地信任旁人,才会这样错过了自己。
若他还是如同当日那个刚刚从泉州离开的孩子一般,对任何人都没有半分信任的话,是不是此刻已经发现自己了呢?
可是没有什么如果,也没有什么希望。
诸辞轻轻地推了推这个木桶,而后对梁一沉道:“竟然如此,我就不拦着伯公爷了。不过伯公爷一路小心,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了。我得将这个小家伙赶紧弄出去,否则的话,只怕要闷死在这木桶里头了。”
帮忙?你若真心想要帮他,就让我出去啊!
木桶之中的灵霏,几乎已经泪流满面。
外头的梁一沉,也对着诸辞抱了抱拳:“多谢诸辞先生了。”
灵霏就听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梁一沉,梁一沉,难道我们就要真的这么错过了吗?!
心脏的钝痛,让灵霏再也承受不住。
只感觉到晕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而后她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灵霏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梦里,她在火海里挣扎。
明明听得到梁一沉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可火焰却让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她似乎都能感觉得到,火焰灼烧着皮肤的疼痛。也似乎能感觉到,死神在一点点地朝着她走来。
她想喊,想叫,想大声地告诉梁一沉,她不想死。
可她只能徒劳无功地听着梁一沉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没有办法扑灭这个火焰,更没有办法跨越这样的火焰。
梁一沉……求求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心惊之下,她满脸大汗。
“夫人,夫人?!”
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梁一沉——等等我!”
当灵霏大叫着醒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
眼前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手上正举着帕子,在给她擦汗。
“你别过来!”
想到纤阿曾经说的要将她送入军中这样的话,灵霏就不自觉地一把打开了那个女孩的手,而后往后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夫人,您别怕,我找爷过来!”
她也没有再刺激灵霏,只是放下手中的帕子,就朝着外头走了过去。
爷?夫人?
晕眩的感觉还没消失,恍惚之中,灵霏竟然觉得,这好像是只属于她和梁一沉的称呼才对啊!
可很快,走进来的那个人,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是诸辞,他从门外走来,眸色沉沉地看着灵霏:“你醒了?”
灵霏的身体稍稍放松,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诸辞应当不会伤害她:“我在哪儿?已经在军中了吗?”
“嗤——”
诸辞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坐在了灵霏的窗前,拿起了方才丫鬟放下的帕子:“你没有在军中,你在月楼。”
是了,即便是要送去军中,也不会这么快。
诸辞伸出手,想要给灵霏擦汗:“你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灵霏本能地闪躲了一下,却又被他这句话惊得瞪大了双眼——
怀孕了!?是了,这些日子一直奔忙在外,她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月事了!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又开始孕育了一个生命啊!
看着她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诸辞才再一次伸手,轻轻地擦着她额上的汗水,而后道:“不过你受了惊吓,这些日子心境也差。所以大夫说,孩子的情况不太好。你若想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就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在灵霏看来,这不过就是让她安定下来的一种手段罢了:“你不会害我,却为何没将我交给梁一沉?你是纤阿的人,我不会信你。”
灵霏的直白,让诸辞苦笑:“若我不是依附于纤阿,又怎能将这偌大的一个月楼经营至此?我不将你交给梁一沉,是在保护我自己,保护我这月楼上下百十来号人。”
他放下手中的帕子,坐在床边,认真地盯着灵霏:“我不想将你交给梁一沉,更是因为,我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等灵霏皱眉抬眸的时候,诸辞才笑道:“我说过,在见到你的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可你不信,你现在可以相信了。”
爱?这算爱吗?
灵霏有些不屑:“你要将我囚禁在月楼?”
诸辞却摇头:“我们马上也要离开王都了。秦灵霏,我不得不承认,梁一沉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们出宫之后,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依靠缇珠和缇横的力量,煽动这些灾民们,让他们打开了王都的大门,此刻又闯进了王宫之中。这偌大的一个王都,很快就会被流民们占领,成为最危险的地方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晚上就启程,离开王都。”
他的语气里,有些叹息和不舍:“我经营了这么久的月楼啊,终究还是要离开了!若纤阿早就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场灾劫,只怕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将梁一沉和缇横放出宫去的吧?”
是啊是啊,这才是梁一沉不是吗?
不管在什么样恶劣的情况下,他都能找到一条旁人找不到的出路。
可想到之前在宫门口和他擦肩而过,灵霏却还是心如刀绞:“若不将我送到军中去,你就不怕纤阿报复你吗?”
“报复?”
诸辞挑眉,轻轻摇头:“她和王上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拿什么来报复我?我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报复不报复吗?”
此刻,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爷,已经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诸辞也只是看了灵霏一眼:“你决定,要让我再给你喂下去一颗药,还是乖乖跟我走?这王都已经不太平了,而且梁一沉已经从宫中·出来带着缇横去边境了。你,不可一人留在这王城之中。”
是啊,过来这么长时间,梁一沉也该走了!
他们会去哪儿呢?
其实灵霏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你别给我吃药,只要你能让我保住我的孩子,我就跟你走就是了。”
她如今并不相信诸辞,但却只能相信诸辞。
下楼的时候,下头的人已经将马车准备妥当了。
灵霏和诸辞坐了一辆马车,周围都被黑布蒙了起来。
而再看他们的周围,流民虽然还没有攻破这条路,但也已经不远了。
偌大的一个王城之中,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沦陷了!
在前头的人的鞭打之中,马儿开始朝着城外飞奔。
灵霏看向了一旁闭着眼的诸辞:“我们要去哪儿?”
诸辞毫不隐瞒:“去东越。东越没有流民,也没有瘴气病。我在东越还有一些产业,足够支撑到你安然生产的日子了。”
东越?倒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