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太上皇似乎终于发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一种没有退路的地步了。
镇国公和邓怜枫,他必须要二选一。
而等他回过头来再看向了这殿中站着的其他秀女的时候,忽而就意识到了什么,便是恍然大悟。
也不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了,他挥手,对所有秀女道:“你们都先下去,寡人有话要和皇帝还有皇后以及三位夫人说!”
从来都是城府极深的人,此刻却显得不那么稳得住了。
秀女们面面相觑,最后在皇后娘娘的微微点头之下,才全都告退。
不过邓怜枫还站在原地,却让太上皇也皱了皱眉,待人都走完之后,才对她道:“你也下去。”
她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和不快,却到底没有多言什么,便跟着那些秀女们一同都下去了。
殿中没有了那么多的秀女,倒是显得有些格外地空荡荡了起来。
而太上皇的目光,只是落在了皇上的身上:“你是故意的?”
皇上微微挑眉:“儿臣不知父皇在说些什么。”
“哼——”
太上皇的手,却狠狠地拍向了一旁的案几:“你别在这给寡人装傻!你是故意让寡人以为,你也想得到邓怜枫的,是不是?!”
“不是。”
皇上的回答,倒是格外坦然了起来:“这天下第一美人,何人不想得到呢?儿臣也是这诸多爱慕美人的男子之一,又如何不想得到邓氏呢?”
轻叹一口气,皇上的眸子里染了几分墨色:“可儿臣不愿因为一个女子,就和父皇这般争执。也叫外人看了咱们皇室的笑话,所以儿臣只能放弃邓氏。”
他说的真挚,灵霏倒是也觉得,这话未必是不可信的。
毕竟皇上虽然年轻气盛,但还是以江山为重。他也喜欢邓怜枫,想得到这个天下第一美人。
可是和江山还有后宫的禾木比起来,若是要他放弃,他也不得不放弃。
做皇帝不就是这样,总是又许许多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吗?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太上皇的脸色便越发不好看了起来:“好……好好好!如今会用这样的话来哄寡人了是吗?你可真是寡人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他冷哼一声,双眸之中沁满了冰霜:“你既然真心实意地想将那邓氏让给寡人,又何必闹出这么一出来?”
皇上听闻此言,对太上皇的眼中,再没有半分的温暖:“父皇以为,儿臣为何非要闹这么一出出来?父皇可知,这几年,儿臣过的有多辛苦?”
这为数不多的能让这两位父子说话的机会,皇上也算是要把握住:“父皇当初既然是信了儿臣,将这江山交给了儿臣,如今又为何要处处掣肘呢?父皇……儿臣的心里很难受。”
能让皇上这样说真话,其实灵霏反而觉得,这是皇上和太上皇和解的一个好机会。
然而对太上皇而言,却不是。
他眼中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哪怕是梁一沉他们这些朝中的大臣,都已经变了模样了。
所以面对皇上这般剖白内心,太上皇只再度冷哼一声:“你不必对寡人装作这般可怜的模样!许多事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寡人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执意要和寡人作对?”
皇上轻轻摇头,眼中仍然诚恳:“儿臣如何会,又如何敢与父皇作对?!”
可很快,这诚恳又变成了另一种坚定:“但若父皇一直纠缠不放,儿臣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只一句话,就让他们两个人的“暗斗”,变成了“明争”。
“好!”
太上皇却忽而抚掌而笑:“好好好,你说的甚好啊!当日扶你上位的时候,寡人又何曾想到,咱们父子之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太上皇如今的年纪毕竟放在那,龙威不减,甚至在气势上要更加压了皇上一头:“既是如此,咱们父子二人,看来也总要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那就各凭本事吧,皇帝,你要小心了!”
话到此处,太上皇仍然不肯放权,那就没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皇上轻叹一口气,而后垂眸点头,最后语气里只剩下了无奈:“如此,儿臣听父皇的就是了。”
等再度抬眸的时候,皇上的眼中已经多了许多的凌厉和气势来:“那父皇便开始做个决断吧,到底要处置了邓氏,还是觉得镇国公夫人在诬陷邓氏?事情都已经出了,总要有个了结才是。”
皇帝到底年轻,虽然气势上是不如太上皇的,但事实上这件事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全然掌控在皇上的手中了。
太上皇的眼中,生出一片死寂来。
皇后对旁边的太监点了点头,太监就将方才出去的秀女们都请了回来。
皇上就是要让太上皇知道,这件事,他不会放手!
而太上皇的目光,则是再落到了邓怜枫的身上。
他思忖片刻,用手指一直不断轻轻敲击一旁的案几。
镇国公夫人也是忐忑地看向了太后,只瞧着太后“关切”看向了太上皇:“太上皇,臣妾倒是认为——”
然而太后话还未说完,太上皇便是一个抬手,示意太后什么都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太后的眼中,自然生出了几分尴尬,却又不敢再说些什么。
皇上也不着急,知道今日这件事必定会有个决断的,便就这么等着太上皇做决定。
这大殿之中,一时之间便安静得连外头的风声和雪化的滴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太上皇的身形动了动。
他冷着眼眸,看向了邓怜枫:“你可知罪?”
邓怜枫即刻又跪在了殿前,委屈一般地拼命摇头:“臣女不知,求太上皇明鉴啊!”
然而太上皇顷刻之间,又是话锋一转,凌厉的眸子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寡人在问你,你可知罪?!”
别说是镇国公夫人了,这殿中包括灵霏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向镇国公夫人发难!
还是夫人身旁的丫鬟轻轻扯了扯夫人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太上皇的跟前儿:“太上皇,这是何意?”
太上皇闭了眼,轻轻地靠在椅背之上,而后稍稍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为何,要陷害邓氏?”
灵霏对此虽然觉得意外,但也没有太过意外。
如今的太上皇实在是太过自大自负了,不知他到底是想要享受“征服”这天下第一美人的愉快,还是以为如今所有事情仍然都可以掌控在他的手上。
显然,对于镇国公夫人而言,太上皇似乎更加中意邓怜枫的这张脸。
镇国公夫人惊讶地看向了太后:“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可太上皇根本就不给太后说话的机会,便即刻就有了断定:“镇国公夫人,陷害秀女邓氏,罪行昭然若揭。”
他睁开眼,看向了皇上:“只是镇国公一家为国为民尽心尽力,效忠于寡人,也效忠于你。镇国公夫人不过就做了这么一件错事罢了,只怕也不好对他们赶尽杀绝吧?”
哦……
原来是太上皇以为,他还能保住镇国公?
如今的镇国公府就像是一个水坝一样,若是不出事,便能百年安然无忧地守护着太上皇。
可一旦出事,哪怕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蚂蚁巢穴将这大坝给破了个小口,也足以让大坝在一夕之间就崩塌,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皇上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冰冷的笑意:“来人啊,将镇国公夫人打入内牢!”
内牢,便是官眷女子犯了错要去的地方。
皇上看着太上皇,对镇国公府没有半分纵容:“而后搜查镇国公府,务必要查出事情的真相来!”
说罢,他又看向了灵霏:“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宁伯公梁一沉和大学士周家武还有刑部尚书来执行,务必要严加查探,不得有半分放纵!”
说起来,像是只是要开始查,还什么结果都没有。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查镇国公府,就一定能查出什么来!
太上皇的眼中,剩下的是一片灰冷。
镇国公夫人被拖下去的时候,也终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是看向了太后,而后大声高呼:“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我啊!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您如何能无动于衷?!”
显然,太后的眼中也有动容和几分掩盖不住的恼怒: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何太上皇会为了邓怜枫这样的一个女子,就弃镇国公府于不顾呢?
然而太上皇的目光却始终都放在跪在殿中,楚楚可怜的邓怜枫的身上,话虽是对太后说的,语气却格外冰冷:“寡人想的很清楚,你不必再来劝说寡人了。”
“是,臣妾遵命。”
都到了这一步了,太后还有什么话能说呢?
于是她看着邓怜枫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厌恶。在她心中,只怕已经将邓怜枫当做了魅惑太上皇的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