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沉看了一眼闻讯而来的梁侯,只瞧着梁侯的眉头紧皱,脸上也有几分不耐:“将她轰出去吧。这里不是梁侯府,她不该来这里这么闹。”
除了对待梁曲氏,梁侯大概对身边的所有女子,都是一副没有耐心的样子。
灵霏觉得,梁一沉这点儿可能有些随了梁侯。
梁一沉又看向了灵霏:“你觉得呢?”
灵霏便明白了梁一沉的意思,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叫她进来吧。大年三十的总是在外头喊也不是事儿。父亲的心里,难道就不想见一见宁氏吗?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有些话,也是说开了比较好!”
没想到灵霏和梁一沉会如此,梁侯的眼中满是感慨。
却是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灵霏:“如今既然是在伯公府之中,一切你们定下来就是了、不必在乎我的颜面,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脸面了。你们看着处置就是,不管什么结果,我都和你们站在一边。”
印象中,这是灵霏第一次看到梁侯这般,主动说和他们站在一边。
不过梁侯也是讨巧了知道这事儿若是交给灵霏,灵霏必定会给他办的妥妥当当,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宁氏被请进门的时候,灵霏和梁侯都是坐在正厅之中。
灵霏将梁一沉支开了,倒不是为了旁的。一则这年三十里头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梁一沉也总得去应付一些不得不应付的人。
二则家长里短的事情,灵霏知道梁一沉本就不喜欢的。
梁一沉倒是想留在这,似乎是害怕灵霏被欺负了,然后被灵霏强行给赶走了。
宁氏进门的时候,倒是显得有些乖顺。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的丝锦萝锻的百花群,投点鲜花繁盛的头面,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的身上都背着包袱,低着头跟着她。
她一进门,便是做出一副扭捏造作的样子跪在了梁侯的跟前儿红了眼眶:“老爷啊,您怎么来了这伯公府,也不和妾身说一声呢?!且慎重好您许久了,您可吓死妾身了!”
从前梁侯大约就是喜欢她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可如今时过境迁,看着她如此,自然心里是不好受。
于是梁侯也没叫起身,反而冷冰冰地问她:“你来做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灵霏一眼,大约觉得灵霏是晚辈,要拿着几分自己的架子:“老爷……怎么当着孩子的面儿这般啊?是生妾身的气了吗?”
灵霏揉了揉额头,想着外头还有许多事情,也不愿浪费在这宁氏的身上,便对她直言不讳:“你不必装出这一副样子来,父亲不想看,我也不想看。问你话你就回答便是,否则大年三十下头,将你赶出去,怕是也不好看吧?”
这话说的是很不好听了,那宁氏抬眸委屈地看了梁侯一眼,却瞧着梁侯仍然一副冷冰的样子,就知道梁侯不会帮着她了。
她便低头嘀咕道:“我父亲到底也是礼部尚书,你们如何能做那样的事情?”
“呵——”
这下,换灵霏冷笑:“若你父亲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将你放在心上,会为了这种事而与我们理论的话,也不会大年三十将你送来这里受罪了。”
说着,灵霏又看向了梁侯:“父亲,还是叫姨娘起身吧。这年三十里头,图个好兆头便是。”
如今自然是灵霏说什么,梁侯信什么。
也知道灵霏是给他脸面,他便对那宁氏挥了挥手:“你起来吧,跪在那里,不成体统!”
宁氏这才起身,也知道这府中全然都是听灵霏的了。
瞧着上头神情严肃的梁侯,宁氏张了张口,有些心虚:“妾身回来,自然是伺候老爷的!”
“哼——”
梁侯却是冷哼:“当日你悄然无声地就走了,如今回来说这个,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将我当做了个傻子?!”
这所有人,说的自然是梁曲氏了。
宁氏也看出梁侯生气了,自然不敢怠慢,忙解释道:“是因为……是因为当时父亲生病了,妾身瞧着侯府之中那么多的事情,也不便打扰侯爷,便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后来妾身也回了一次侯府,却没有瞧见侯爷,就以为侯府……”
她咽了一口唾沫,低了头:“侯爷,妾身知错了!”
她这态度倒是还不错,让梁侯和灵霏的脸上都不再那么冰冷了。
小叶也从外头走了进来,轻声对灵霏道:“奴婢查了,这些日子以来,宁家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也不曾在外头说过梁侯府什么坏话。”
其实如今对梁侯来说,既然找不到真心之人,那还不如退而求其次。
梁侯明白了灵霏的意思,转头疑惑地看向灵霏:“你觉得……她能留在我身边?”
梁侯没生气,灵霏也稍稍安心了一些,没有即刻点头,却道:“父亲的身边始终要有人照顾才是。”
说着,她还忙解释道:“父亲别误会我的意思,父亲日后便是这辈子都留在伯公府之中,咱们做子女的也欢迎。不过父亲如今身边只有一个管家伺候,他年事已高,我们平日里也忙,只怕照顾不周。”
下头的宁氏也听明白灵霏的意思了,忙不迭地点头期盼地看着梁侯:“是是是,伯公夫人说的有理!侯爷便让妾身在侯爷的身边伺候吧,妾身也在侯爷身边伺候五六年了!”
梁侯自然明白灵霏的意思:“我自然知道,你们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我如今不安心。当初侯府出事,她们一个个地全都跑了。如今再回来,这人能用的安心吗?我实在是个不会认人的,如今也只有仰仗着你们,能帮我看看了。”
灵霏觉得,侯爷颇有几分在讨好的意思。
或者说,他如今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指望着灵霏和梁一沉帮他做出选择。
灵霏略微颔首,又看向了宁氏,也在思索:“虽说前头侯府之中也算是树倒猢狲散,不过他们家没有在背地里跟着别人辱骂也算是有几分气节了。何况父亲不必在意她是否真心,在意她是第一个回到父亲的身边的就是了。只要有我和一沉在,偌大一个京中,是不敢有人欺负到父亲头上的。她能安心侍奉父亲,我们也能放心许多。”
“是是是。”
看着有希望,宁氏的眼睛都亮了亮。
也顾不得自己“长辈”的身份,便“扑通”一下跪在了灵霏和梁侯的跟前儿:“伯公夫人说的有道理。我回府之后,不管是父亲还是我都是坐立不安。如今知道侯爷没事,这才专程赶回来伺候侯爷。还望侯爷放心,妾身是再也不敢这么胡作非为了。”
看着她如此,梁侯也稍稍放下了自己的戒心:“既是如此,你就回来伺候吧。不过我如今住在伯公府之中,你若伺候在我的身边,也该当是谨言慎行。若是在这府中惹事,就休怪我容不下你!”
“是,妾身知道了!”
如此一来,这宁氏才舒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讨好地起身而后站在了梁侯的身侧。
看着下马威也给的差不多了,灵霏的脸色才舒展开来,看向了梁侯:“父亲,咱们容下了她,日后必定还有人会找上门来。您想留就留,咱们伯公府不差那一口两口饭的。不过您若是不想留的,和梁挺或者小叶说一声就是了,他们自然会处理妥当,无需父亲劳心。”
其实看着梁侯这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模样,灵霏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日后咱们在京中,父亲就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就是了。一沉那人脾气性子都直,却对父亲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父亲只要能好好照顾自己,便是咱们做子女的福分了。”
这话从前就该说,不过有梁曲氏在,灵霏知道梁侯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的。
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有宁氏留在梁侯的身边伺候,反而不必灵霏和梁一沉多操心什么。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灵霏能感觉到,梁一沉是执拗地觉得,前两个年节灵霏都没有过好,这一次一定要给灵霏一个最好的年节!
自然了,这一次灵霏的心里,也是真的开心。
年夜饭虽说秦家也邀请了,圣上也邀请了。不过这一次梁一沉连宫宴都没有去,说什么也要在家陪着灵霏过一个好端端的年节。
他才从遣州大功归来,圣上自然特别允准了他们在家过。
若是换做平日里,灵霏一定不会任性。
然而这一日,看着小焰儿熟睡的样子,又看着府中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灵霏也觉得,其实偶尔任性一次也不错!
在家里和重要的人一起过这个重要的节日,总好过入宫去以后,堆着满脸虚假的笑累得慌!
不过灵霏也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年三十,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三十。
便是从前在秦家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候。
有所爱的人在身边,在意的人也在意自己,这是天底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