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霏和梁一沉来到秦家,自然做的都是他们爱吃的东西。
秦岳以崇宁先生之命,也给小焰儿起了“清平”二字。期盼着小焰儿日后清白做人,平安喜乐,便是曾祖父对他最好的祝福了。
灵霏觉得,他们好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过这样的和乐融融了。
这一趟秦府,倒是去的叫灵霏很是高兴。
而灵霏高兴了,梁一沉自然也就高兴了起来。
晚间回到伯公府的时候,灵霏又见着了紫雪。
许久不曾见面,紫雪和从前,是有些不大一样了。
印象之中的紫雪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貌美倾城的。如今灵霏走来,却只能看到她简朴的背影。
此时此刻,紫雪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外头披了一件大氅,将头发只用长簪挽了起来。从背影看起来,甚至瞧不出她从前的身材是多么玲珑有致。
她的身边站着小王大夫,帮她拿着包袱。从远处瞧着,她似乎是依偎在小王大夫的身边,犹如普通的夫妇一般,谁能想到她从前竟然是梁一沉的妾室呢?
然而当灵霏走到她跟前儿,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灵霏却愣住了——
从前那张绝美的紫雪的脸,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紫雪转过头来,灵霏能看到的,便只有他脸颊上两道长长的伤疤!
她的左边脸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从眼角到嘴角,有一条丑陋的疤痕凸了出来。
而她的右边脸颊,则像是被刀子或者匕首一类的东西给划了一般。又深又长的伤口虽不如左边脸的疤痕看上去可怕,但也绝对是将她的容貌毁了个一干二净。
说实话,灵霏有些心疼:这世上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呢?何况从前的紫雪,还是那般倾国倾城!
然而紫雪的脸上却是平静,在看到了灵霏和梁一沉的时候,便微笑着给他们跪了下来:“紫雪见过宁伯公,见过伯公夫人!”
“快些起来吧!”
她在遣州城帮了他们那么多,灵霏此刻怎能叫紫雪还给他们行如此大礼?
便忙上前,亲自将紫雪扶了起来,眉头也狠狠地皱了起来:“你脸上这伤……是太上皇所为?!”
紫雪略微颔首,虽没有说话,却也等同于默认。
然而还未等灵霏说什么,她却是伸手拉住了灵霏的手:“夫人,无妨的。我从前就是因为这容貌,而受了太多的苦。如今想来,若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平常的人,也能过上平常的生活不是吗?所以夫人不必为了我而感觉到可惜,我反而觉得,这样挺好。日后再也没有人,能用我的容貌,去利用我了不是吗?”
她能如此通透,倒是让灵霏觉得意外。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灵霏也稍稍安心,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小王大夫:“你们二人,可对彼此的心意都有些了解了?”
紫雪有些红了脸,小王大夫却是认真道:“这是自然!我们二人如今终于能在一起了,还要多谢伯公爷和夫人成全!”
比起在遣州的时候,看上去小王大夫也有所成长。
灵霏高兴的是,他没有被京中的这些乱花迷了眼。
于是便点头笑道:“既是如此,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
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倒是都有些迷茫。
小王大夫顿了顿:“阿雪说想和我一起去遣州,不过我在遣州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如今来到京中,才觉得是自己眼界太窄。我想在京中开个药堂,和阿雪厮守一辈子就是!”
“不成!”
紫雪却是皱眉反对:“我如今虽毁了容貌,只怕太上皇未必肯就这么放过我。我只怕是连累了你,我也只想过个平安的日子。”
看着他们二人如此,到还真的是同心了。
灵霏一边带着他们往房子里走,一边道:“其实我也觉得你们该留在京中。留在京中尚且还有我们伯公府能护着,若去了遣州太上皇想对你们做什么,只怕是更加容易的事情了!”
她看向了紫雪,眸色认真:“我已经将你的赎身契约一应准备好了。不若这样吧,我们伯公府出,你们二人在这京中开个药堂吧。变得昂做是依托着我们,伯公府中也好能将你们护着周全。若你们二人愿意的话,便也有我和伯公爷做主,给你们二人办个婚事。紫雪的名字也改掉,从此就改名换姓,做另一个人,也不好叫旁人多说什么才是。”
其实灵霏有些担心,只怕紫雪和小王大夫心里骄傲,是不愿他们这般“施舍”。
然而紫雪的眼中,迸发出了许多的不可置信和感激,连眼眶都不由地红了起来:“从前我做过那么多错事,夫人还肯如此为我尽心?”
灵霏倒是早就将那些事情释怀了:“可后来,你也帮了我们许多。何况若不是因为我们,你也总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咱们府中本就有喜事了,若你们愿意,便一同办了,也不叫旁人对你们关注太过就是了。”
灵霏说的喜事,自然是粉儿和梁拔的。
其实早就该办了,不过因为去了一趟遣州所以耽搁了。
果然,灵霏这么一说,粉儿的脸就红了。一向镇定的她,竟是瞧了灵霏一眼,直接就跑开了。
让灵霏不由地对紫雪笑道:“你若不觉得委屈,就以伯公府丫鬟的名义出嫁。我再给你添一些嫁妆,虽不多,却也是我们伯公府的一片心意就是。”
至此,紫雪和小王大夫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感动:“夫人肯为了我们做到这一步,我们如何会嫌弃呢?多谢夫人成全,我们必定不负夫人今日大恩!”
其实灵霏要的到不是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只觉得在这偌大的京都里头,若能有几个知心的人,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江玲薇她们这些平日里玩的不错的,灵霏和梁一沉倒是闭门谢客了。
一则是因为要过年,二则也是他们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感觉到疲乏,没有那么多功夫和心情去接待那些来意不明的客人们了。
说起来,这一次过年,已经是灵霏记忆之中这些年最完整的了。
他们有了小焰儿,而且梁侯也留在了这伯公府之中。
虽说他们是年二十八里头才匆匆赶回来的,不过府中年节的气氛倒是不错。
灵霏平日里睡得很早,偏偏是年三十的这一天,她一早起来就和梁一沉说好,她要和梁一沉一同守岁。
平日里灵霏总是不爱穿太过花哨贵气的衣裳,不过这过年里头就是不一样了。
今年圣上御赐了一些好的缎子,灵霏便给梁一沉做了一身褐色的锦缎长褂。其实有一匹暗红色的不错,不过知道梁一沉一定不喜欢,便用了褐色加上了暗红的暗纹祥云,也算是图个过年的好彩头。
灵霏则是做了一身正红牡丹的小袄,又加了一件云燕水红的大氅。配上任茜茜送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倒是显得分外娇俏可爱,哪里像是已经生过了孩子的妇道人家呢?
换衣裳的时候,灵霏瞧得出,虽尽量做得低调了,可梁一沉对这一身衣裳还是有些抗拒。
不过看了灵霏换上了一声正红,梁一沉反而有些坦然,竟是对灵霏不住夸赞:“阿霏平日里就该多穿些这样的颜色才好看!”
自然了,为人父母的也不会忘记小焰儿。
灵霏也是给小焰儿做了一身大红的虎头棉襁褓。小小的孩子虽不知什么是年节,不过也仿佛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般,一早起来就是手舞足蹈地开心。
自然了,灵霏也不会忘了梁侯。
如今梁侯府之中的东西虽说已经追回了许多,不过梁侯一个人在这里,灵霏也给他准备了新的衣裳。
其实这些日子倒是都没问梁侯的那些妾室去哪儿了,他不说,灵霏和梁一沉也不好问就是了。
却是没想到,这大年三十的黄昏时分,就有一位找上门来了。
这灵霏刚给小焰儿穿好衣裳,又抱着他在廊下看着梁一沉打了一套拳法,梁挺就从外头匆匆而来:“夫人,外头有人叫门。”
看到梁挺,灵霏就想到了缇珠,也是揶揄他一句:“今年缇珠要在路上过年了,你心里头怕是不舍吧?”
一向沉稳的梁挺,脸色却是红了红,轻咳一声:“是……梁侯的贵妾宁氏在叫门呢!原说是不让她进来,不过她在外头说话说得难听,夫人看如何?”
梁一沉正在擦汗,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事情。灵霏也觉得,这种事本不该梁一沉来管。
不过牵扯到梁侯,灵霏还是走向了梁一沉。知道他的耳力好,定然听到了,灵霏便对梁一沉道:“这位宁氏到底是礼部尚书的庶妹,在父亲身边伺候的时日也算是许久了,你看如何处置?”
梁侯一出事,偌大一个梁家便是树倒猢狲散。那宁氏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大年三十找上门来,可不是来恶心人的吗?
若在遣州,灵霏便叫人打出去就是了。可这里是京都,多少还得顾忌礼部尚书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