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仍然在犹豫,连看着好脾气的宋寅都有些烦躁了:“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啊?人家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了,放了你一条横路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他嘟嘟囔囔的,声音却是不小:“若是我如同你这般没骨气,我大哥一定打断我的脊梁骨。你既是选了没骨气的这条路,就该痛快点儿,否则就跳下去。反正如今冬日里的雪还未化净,瞧着是接得住你的!”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刺激,终于叫韩大人再也坚持不住了:“好!我签字,把东西拿来,我签字!”
粉儿适时地将梁挺写好的东西递给了韩大人,韩大人虽然屈辱,却也不得不在这冰天雪地的寒风之中,用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得哆哆嗦嗦的手缓缓地在那张满带屈辱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他便将笔“啪——”地一下甩在了一旁:“可以了吧,足够了吧?!”
那笔尖上的墨汁将一旁的白雪染脏,让灵霏皱了皱眉:“足够了。”
而后灵霏转身,眸色倏然冰冷。
她用不可置疑的口吻,对梁挺和梁拔吩咐道:“将这纸张收好,再将韩大人绑起来,吊在这城楼上!”
“嘶——”
听闻此言,易城倒吸一口凉气。
韩大人也倏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指着灵霏怒道:“秦灵霏,你说话不算话!”
“放肆!”
梁挺不由分说地上前,狠狠地踢了一脚韩大人的膝盖,他便再度跪了下去。
灵霏转头,先看了一眼要说话的易城。在她冰冷的眼神之中,易城再不敢多言半分,只讷讷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他惹不得的。
而后,灵霏才看向了韩大人:“我说饶你一条命,可没说你能轻易就从这事儿里头脱身了。既然是你赌输了,我饶了你一条命就是对你的恩赐。如今我要将你绑着,吊在这城楼上半日,你方才知道,什么人是不该惹的。”
灵霏今儿已经足够忍耐了,区区一个韩大人,竟然如此挑衅,她若还能忍着,岂不是坏了伯公府的颜面?
听闻此言,韩大人的眼中已然彻底绝望。
而那易城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在灵霏锐利的眼神之中,却又憋了回去。
任凭梁挺和梁拔将喊叫着的韩大人五花大绑了起来,灵霏对易城命令道:“开城门。”
易城后退一步,眼中已生出惧怕,却还想要僵持一番。
灵霏上前一步,眼中隐隐显出怒意:“我在这城门口站了很久了。这会儿是脚也累了,身上也觉得冷了,肚子也饿了。你若再不开城门,只怕伯公爷要亲自来寻我,到时候是韩大人比较惨,还是你比较惨,我就不得而知了。”
没错,她如今也学会了仗梁一沉的势。
那易城一路跟随梁一沉,自然知道梁一沉是什么雷霆做派,再不敢多说什么,脸上讪讪而笑:“夫人,还是留韩大人一条生路吧!”
灵霏这才点头,看都不看易城一眼,就要往城楼下而去:“决定权在你的手里。你若早些开门,我就将韩大人早些放开。以我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距离你多远为准。近一丈,我就给韩大人多加半个时辰,这事儿还是得你自己看着办才是。”
灵霏话音还未落,那易城已然健步如飞地往城门口传命去了。
灵霏走下城楼的时候,就听到了韩大人已然被悬挂在了城楼上,冲着灵霏大喊:“秦灵霏,你这个毒妇!”
灵霏伸出一伸手指:“再加一个时辰!”
韩大人只看到灵霏伸出手指,没听到灵霏说话,便继续咒骂:“你不得好死!”
灵霏又伸出一根手指:“加两个时辰!”
不等韩大人再说什么,易城忙又跑向了城楼,一边跑一边对韩大人喊道:“韩大人啊,可别骂了!你若是有骨气的,就往下跳。若是没骨气的,受苦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了!”
城门大开,这闹腾了许久的城门口,终于恢复了秩序,叫宋寅一行人也能安然地往城中而进了。
任凭韩大人在门口如何,城中的百姓们却已然对灵霏深深信服了。
其实后来,灵霏忙起来了,就已经有些忘了韩大人的事情。只是小叶她们几个丫头跑去了看热闹,灵霏也听了旁人说起。
说是一开始的时候,韩大人被吊在城门上头,还对灵霏骂骂咧咧的。
不过韩大人和韩夫人来到遣州城之后,又没有对百姓们做什么事,就只顾着想要救出祝常。
所以城门口的百姓们对韩大人很是不客气,只要他一开口骂人,他们就朝着韩大人砸雪球。
如今天儿是热了一些,但仍然是冬日里头还未到立春。
韩大人又冷又累,很快就没了力气,不再骂人的时候,韩夫人才匆匆赶到。
要说这韩夫人呢,也是有趣儿。她一开始的时候倒是还帮着韩大人求求情,想让一旁看守韩大人的侍卫们将他放开。
可那些侍卫都是灵霏和梁一沉的亲信,没有灵霏的意思,他们是不会听任何人的。
时间久了,韩夫人说的口干舌燥,也没有办法了。
她又不好在那会儿抛下韩大人,不多时候,便在城头对韩大人开始骂骂咧咧。
一开始也只是说,韩大人不该去招惹灵霏。
后来又说到,他们就不该听从旁人的挑拨,来到这遣州城吃苦。
然而真正有意思的事情,是在韩大人憋不住之后。
其实旁的也就罢了,可到底是人有三急。
大约在吊了一个时辰之后,韩大人就开始求饶了。
他先是小声地和那些侍卫说,他实在是想小解,求那些侍卫们将他放开。
侍卫们没有理会,约莫过了半刻,他又退一步,说只要让他小解,哪怕解完之后再将他吊上来,他也绝无二话。
却还是没有得到侍卫们的回应,甚至被侍卫们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又过半刻,他整个人都开始在城楼上扭动了起来,并且不断地催促韩夫人帮他求情。
到了这会儿,梁挺也来了,倒是给了韩大人和韩夫人一条路:只要韩夫人肯跪在城门口说他们错了,说他们不该辱骂灵霏和梁一沉,就放韩大人下去小解。
韩大人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了,毕竟如今下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们,韩大人是说什么也不能不同意了。
然而韩夫人听闻此言,却是将梁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出言说她是绝不可能给灵霏跪下道歉的。
韩夫人在此时此刻已经接近崩溃了,不仅不愿意道歉,甚至又开始骂韩大人没有用,才将他们至于如此境地。
只是她越是这样,梁挺就越不会放韩大人下来。
于是在韩夫人和梁挺的吵闹声之中,韩大人一声怒吼,却实在是憋不住了——
当他憋不住的时候,下头的百姓们都惊恐地四散而逃。
而后很快,就在城中传开了“韩大人尿裤子”这样的笑话。
甚至半下午的时候,就有人编了童谣,将韩大人和韩夫人一同当做个笑话,在城中传了个遍。
韩大人丢了人,也又冻又饿又疼,在城楼上是一动不动,不知是否装晕。
韩夫人也觉得丢了脸面,跑回了府中闭门不出,任凭外头的人如何,只听说她在府中是又哭又闹,还说要收拾行李回娘家。
这么闹腾的,灵霏在府中听着都乐不可支。
想着也差不多了,要出门去瞧瞧热闹,然后将韩大人给放了。
就瞧着梁一沉的身上带了风雪进门,脸上却也带了笑。
他没生气,灵霏才舒了一口气:“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梁一沉结果灵霏递来的热水,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今儿这样的一场好戏,百姓们看的热闹,我也放了府衙一日的假,叫他们去看热闹了。”
灵霏得意地轻挑眉毛:“我还怕你觉得我做的太过分。”
“不会的。”
将热水一饮而尽,梁一沉才满足地搂了灵霏:“你总是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我反而希望你时时刻刻都能这样保护自己,叫旁人知道你的厉害才是。我的阿霏啊,终于敢放开了做事,不用我操心了!”
从前的乖顺,是叫他操心了吗?
灵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如你吩咐下去,还是将他放下来吧。到底是朝廷命官,若真闹出人命了也不好。”
“唔。”
梁一沉点头,叫小叶去端一碗饭来:“吃了饭我也去瞧瞧热闹,就将他放下来。已经着人吩咐梁挺了,给他喂些水弄点儿吃的,不会闹出人命的。便是闹出来了,还有我顶着,你别怕。”
其实灵霏觉得,他们颇有些“欺软”了。
这韩夫人和韩大人也不是什么高官,所以欺负起来是能肆无忌惮。
要说他们也是选错了路,好端端的非要来招惹自己干什么?
倘若他们真能踏踏实实地为百姓们做点儿事,其实不管他们到底是谁的人,灵霏也不会这么针对他们的。
如今的遣州城想内忧外患,实在是太需要能做事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