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氅就不必说了,光是这水晶杨桃糕的礼物如何贵重,就是那紫雪用再多的脂粉都比不了的。
眼瞧着何尉氏和灵霏就热络了起来,又叫下人专门给灵霏换了一杯茶,灵霏就知道自己这般做法果然行得通。
待何尉氏用完了杨桃糕之后,灵霏才叫小蕊将给孩子准备的东西一并拿了出来:“在京中走的匆忙,我和伯公也还没有小孩。所以便准备了一身衣裳和一个璎珞银项圈给孩子,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们礼轻才是。”
瞧着灵霏如此周到,何尉氏的脸上也是笑容不断:“伯公夫人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夫人能想着我们家丫头,那便是丫头的福气了。何况瞧着这璎珞的工艺,便是整个京中也难找。伯公夫人当真是有心了!”
送给孩子的礼物并不贵重,灵霏笑的也是恰到好处:“这璎珞是我大姐姐家里头的匠人打造的,旁的不敢说,手艺是顶好的。我想着毕竟是孩子的东西,就是要做的精细,否则若是带上伤着孩子的皮肤,就是再贵重的东西,也反而不值当了。”
这是灵霏最真心的想法,所以说话间也是不曾有什么虚伪的地方,倒是叫何尉氏听着十分舒服,两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初次见面,灵霏对何尉氏的感觉还不错。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灵霏是为着让何庆少些为难梁一沉来的,但灵霏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反而叫灵霏和何尉氏越发亲近不少。
倒是紫雪,作为一个妾室,便是学识满腹,一时之间也是什么话都插不上,只能干坐在一旁百无聊赖。
两人倒是一直聊到了中午时分,灵霏是要走,奈何何尉氏很是热情,非要留灵霏来吃午饭,这么一来,就等到了何庆从府衙回来。
何庆是没想到灵霏在此处,一进门,便是大声嚷嚷:“夫人,你都不知道那宁伯公有多过分!仗着自己是伯公的身份,来到府衙之中便对所有人颐气指使,说日后必得听他的!我呸!我何庆是那等好拿捏的人吗?他若是——”
然而在刚进了门看到灵霏的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暴躁的脸色也僵在了当场。
何尉氏颇为尴尬,忙站起身来,走向了何庆,狠狠地拍了拍他:“胡说什么呢!?宁伯公来咱们遣州,就是做事来的,你这五大三粗的,自不能明白人家心里头想什么。”
对何尉氏这般态度,何庆也是十分诧异地看向了灵霏,自然知道是灵霏来说服自己的夫人。
灵霏也大方起身,对何庆点了点头,而后轻叹道:“我们伯公爷便是这般霸道惯了,才被圣上提点多次。如今到了遣州,他总是脱不掉这脾气,其实没有坏心。若是他说了什么叫大将军觉得不舒服了,还望大将军见谅。他是瞧着遣州如此,心里头着急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叫何庆想发脾气都有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感觉。
何尉氏也是借着机会就对何庆道:“伯公夫人有心,从京中用冰匣子给我带来了多年不曾吃到的水晶杨桃糕。我留了夫人在家里用饭,你去后头洗漱一番,也来用饭吧!”
何庆的死穴果然是何尉氏,方才还对梁一沉如何的不满,此刻听了何尉氏这么说,他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是对何尉氏点了点头,就匆匆走向了后头。
遣州城实在是穷苦,便是大将军的家里头,也不是大鱼大肉的。
今儿还是因着有客人,所以吃得好的,却也只是普通的菜肴。自然了,这会儿子这么冷的冬日里头,新鲜的蔬菜是只有一道白菜水晶粉。其余的大多都是冻肉和腌肉,还有冻豆腐或者之前屯下来的土豆。
遣州的厨子做饭也不如京中的精细,却别有一番滋味。
灵霏倒是觉得挺好吃,反而是紫雪,动了筷子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筷子捂着自己的肚子,说是吃的有些撑着了。
何尉氏只撇了一眼紫雪,便不再多言,眼神里却带了明显的不喜。
灵霏也见着了将军府的两个妾室和将军的那小丫头,小丫头怕生得很,一直躲在何尉氏的怀里不肯出来,倒是也可爱得很。
用了饭,女眷们还要再说会儿子的话。
何庆是要去府衙,又被何尉氏给拦住了。
她柔声细语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势对何庆道:“你下午去府衙,就多做事少说话。宁伯公究竟如何,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日后大家都是要在遣州城相处下去的,你可别听了府尹几句话,就将自己这本就不见天日的仕途给搭进去。何况我瞧着,伯公爷也并非传言中的那么霸道无能,你且先看看再说。”
夫人都发话了,这何庆还敢造次?
于是他蔫了吧唧地点了点头,就匆匆离了府,灵霏则是和何夫人一直说话到了下午里头,才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然而回去,就听着梁拔带着粉儿骂骂咧咧地从外头走回来,两人的手里一人拿了一个空的筐子。
瞧见了灵霏,他们两个到谁都没有先开口,还是灵霏反复问了才知道,这遣州城的人是要断了他们的木炭了。
来到遣州,他们原是没有用遣州的木炭的。马车上还有一些,但灵霏为了以防万一,又叫府中的人去山上找一些柴火自己拿回来烧。
可今儿中午开始,不管府中的人去哪儿,就总有遣州的百姓跟在他们身后。
砍了一块柴火,他们就说那是他们的。府中侍卫初来乍到,早早就被灵霏和梁一沉叮嘱过不许和百姓们起冲突。
这么忍了又忍,让了又让,折腾了半天,竟是一块炭火都没有带回来!
说到这,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粉儿都有些恼了:“咱们的炭火虽还有富余,可也绝对撑不过这冬天的。这些人,难不成竟是要将咱们冻死在这吗?!”
一向冰块脸的梁拔,竟是也被粉儿挑起了心里头的不满:“咱们都来这两日了,那府尹也不曾出来见一面伯公爷。真当咱们是好欺负的不成?!”
炭火的事情,尚且还不算迫在眉睫。
吃食的问题,才是最严重的。
他们一路带来的干粮其实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再多也撑不到十日了。
可遣州城贫苦,虽说有市集,粉儿每每商界采购的时候,那些商贩子要么就说遣州穷苦不给他们卖东西,要么就是漫天要价。
一颗土豆,他们竟能要出五两的高价来,叫粉儿逛了一上午的街,不仅没有买到东西,还受了一肚子的气。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这伯公府就真的要断粮了。
要灵霏说啊,这事儿没有后头“高人指点”,灵霏都不信!
在前头,这些官员们为难梁一沉,在后头,就为难后院之人。
只怕这就是那位一直都不现身的府尹大人的主意吧?
一直到了晚间,梁一沉回来的时候,瞧着他脸色凝重如墨,灵霏就知道,他今儿的不顺利,肯定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果然,坐在饭桌上,梁一沉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也是忍不住地对灵霏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看是半分都不假!我也算是与圣上一起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命悬一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偏偏今儿就要在这遣州的阴沟里叫这些小人给我算计?!阿霏,你都不知道,他们简直枉为官!”
能让梁一沉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们过分到了什么地步。
可还未等灵霏开口安慰梁一沉,他就先对灵霏道:“不过下午的时候,何庆对我的态度倒是和上午大不同。梁挺告诉我,是你去何府找了何夫人,将他哄得很是开心?你那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的匣子,就是为了给何夫人的?瞧着你对我都不曾这般上心呢!”
这酸溜溜的语气,叫灵霏听着都哭笑不得。
忙亲自舀了一碗饭放在了梁一沉的跟前儿:“是想着亲近何夫人,却也是为着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些。你偏生还要吃一个女人的醋不成?”
“哎——”
梁一沉那皱着的眉头,总算是稍稍松泛了一些。
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灵霏的脑袋:“是有用。可这遣州的情况实在是比我想的还不如,当真叫人头疼。”
灵霏又夹了菜在他的碗里:“前头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不过后头你也不必忧心。我定了心思了,从明儿开始,咱们就搬到长街上头去吃饭。百姓们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有多的粮食,叫人做了粥,先紧着孩子和老人。你只管在前头冲锋陷阵就是了,我就不信了,若是这么连着几日,这些百姓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咱们饿死不成?”
梁一沉点头,却是感慨:“叫你和我吃苦,也多不了几日了。我来时就找人安排了,要了许多的野鸡子来。那些野鸡子冬日里也能生蛋存活,而且不拘着吃什么都成,我想着能不能在这叫养出来,也算是解决温饱。不过只怕……庭州那边不会轻易放了这些野鸡子过来,咱们还得想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