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父母官

瞧着灵霏的意思,是并不打算大事化小,梁一沉也坐在那厅中,瞧着外头的冷风呼呼地就往里灌,示意关凯与与府尹还有师爷站在那门口的地方:“要本伯公细细地同你们数数,你们究竟办错了几件事吗?”

这是灵霏头一次瞧见梁一沉拿着自己宁伯公的架子,属实威风。

关凯与已经瞪大了眼睛,埋怨一般地看向了师爷那边。

而梁一沉也只是顿了顿,才继续道:“第一件,你们随随便便就将秦粉抓来了此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对她用刑,关凯与,你可知道这般做法,该当何罪?”

关凯与也明白了梁一沉的意思,只是沉默片刻,才狠了狠心:“是府衙的过错,请伯公爷明示。”

梁一沉的目光只是落在师爷的身上片刻,便看向了府尹:“府衙之中本该是你做主的,如今却偏是让一个师爷呼风唤雨。你们既是对秦粉用了刑罚,那不如这样吧,将这些刑罚再用在你们自个儿的身上。”

他也没有按照规矩办事,但显然这堂中众人根本不敢说什么。

那师爷和府尹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脸色都是垮塌了下来。

便是外头还刮着大风雪,府尹也是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讷讷地看向了梁一沉:“下官……下官好歹也是府尹,如何能受这些刑罚?”

“呵——”

梁一沉不怒反笑:“你也知道,你好歹是个府尹?竟是叫一个师爷都骑到你的头上去了,我倒是瞧着,这尧州城里头的事情可不是你这府尹能做主的!”

这话,是叫那府尹无地自容。

梁一沉也不再废话许多,只看了看梁挺,梁挺和梁拔就去后头将刑具全都拿上来了。

其实粉儿是个弱女子,而且身世未明,这师爷也不敢对粉儿用太重的刑罚。

但梁一沉显然便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那一样样的重刑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府尹终于有些站不住了,瘫软地跪在了地上:“伯公爷饶命,伯公爷饶命啊!都是师爷的主意,都是师爷的主意啊!请伯公爷饶命!”

狗咬狗最是好看,灵霏饶有兴致。

师爷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府尹做靠山,只是有些无助地看向了关凯与:“城守大人,城守大人帮帮小人啊!”

梁一沉也看向了关凯与,倒是大大方方地不加掩饰:“我听闻,在大姑姐和姐夫在这尧州城的时候,府衙之中就对他们多有疑虑与为难。如今你们若是正大光明的做事也就罢了,片石要惹出这许多的事情来。我既然在这里,便就是要做了这个主。你们自个儿瞧着办,若不给师爷和府尹上刑,咱们便一直站在这里,谁都不要过这个年节就是了。”

这男人可真是无赖,但灵霏的心里却是十分欢喜。

那师爷却是不服气的,还想要做最后的“拼死挣扎”,也是抬起头,不满地看向了梁一沉:“你随是伯公爷,可别以为我们都是傻的!”

他挥了挥手,似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你在京中和圣上闹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尧州也都是知道的!所以你才要去遣州那鸟不拉时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被圣上贬黜到那去的。你如今还要在我们尧州兴风作浪,便是我们一个个的官职都是不如你,可瞧着圣上会看着你这般功高盖主不成?!”

若说之前灵霏觉得梁一沉或许还能给他留一条命,那么此刻灵霏就觉得,他若自己要找死,只怕谁也拦不住。

果然,这师爷的垂死挣扎,也只是让梁一沉略微挑眉:“你都说了,本伯公是功高盖主。如今自然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我了。那我便是将你打死在这里,日后再禀报皇上,哪怕皇上要杀了我,我也死在你后头,你是没命看到咯!”

说着,他又看向了站在师爷身后的山峰:“还有你,同你这师爷一起受罚吧。大雪之中,竟是叫我们站在外头的风雪里等着。也不知到底是谁借给你们的胆子。我若过不好这年节,你们便陪着我一起不要过了就是!”

说罢,他便拍了拍案上的惊堂木,当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了。

于是在师爷和那衙役队长山峰的惨叫声之中,刑罚一个个地上到了他们的身上。

尤其是行刑之人之中还有梁挺和梁拔,便是为着粉儿,他们都不会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在他们这两个大男人的哭喊声之中,梁一沉才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一旁不敢作声的府尹:“说罢,这尧州城,怎么了?”

他到底是心系正事,那府尹此时此刻耳边便是师爷的惨叫声,自不敢对梁一沉再有半分不敬,只略微上前一步,毕恭毕敬:“是自两月前以来,城中便发现了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敌国探子。事情已经上报给了京中,却是半分消息都没有。生怕尧州出事,这才格外谨慎一些。”

“唔——”

梁一沉微微点头,拿着前头案几上的惊堂木在手里头把玩:“你们这心思和想法倒是没有错。可惜方法是用错了,如今也还好你们抓的是我府中的人,若是旁的平常百姓家里头的人,岂不是申冤无门,要惨死于你们这些只知虚名的身上了?”

他的语气不重,却听得府尹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跪在了梁一沉的跟前儿,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梁一沉又看向了关凯与:“你作为城守,应当知道,从前这师爷就是怎么胡来的吧?我倒是瞧着,他马上都要压到你的头上去了。怎么,将你调任来这尧州城,你便是这般做事,这般报答你的师长的吗?若崇宁先生知道听了他的课的学生里头,有你这样的,只怕是要气死。何况你还凭着旁人欺负崇宁先生的孙女,你这城守是没做好,学生也没有做好,白白负了秦家对你的一番栽培啊!”

关凯与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可于情于理,他却是全然都没有做好。

只一番话,就叫关凯与羞红了脸低了头。

看他还有几分廉耻之心,梁一沉的语气才稍稍缓了缓:“你自己瞧着,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关凯与明白梁一沉的意思,咬了咬牙,看向了一旁的府尹和师爷:“师爷为人不堪,做事毛躁,公报私仇,着免去其尧州城师爷的位置,以安民心。”

师爷的去留,自然是城中就能做主的。

于是那本就已经被打的嗷嗷叫的师爷瞧着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干脆白眼一翻,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惹的灵霏都忍不住地在一旁轻声冷笑:“做个师爷便是这般的软骨子病一样,我还以为他多大的能耐呢!”

一句话,说的关凯与越发抬不起头来,声音也小了一些:“尧州城城守在其位在不为其政,放任身旁奸佞小人狂悖做事,胡乱言语,下官将亲自将他们所谓的一切罪状拟一封折子,上表京中,由圣上决断。”

这关凯与是看清了形势,也不挣扎,还未等来呢过一次说什么,他便亲自到:“下官用人不查,凭着他们二人在这京中胡作非为,不堪为尧州城的父母官。下官也会上一道请罪的折子,请圣上定夺。”

“爷,他们二人都晕死过去了。”

一旁使刑的梁挺和梁拔瞧着师爷还有府尹都晕过去了,也是停了手。

梁一沉站起身来,看向了灵霏,瞧着灵霏心里头的气当是也出了,便安心许多,这才看向了关凯与:“我知道,此时此刻你的心里,怕也是和方才那师爷一般想法。只觉得我梁一沉已经被圣上所厌弃,不足为惧了。所以任凭你现在说什么,往后退几步,大多也都是在敷衍我。我不与你计较这些,也不管你到时候上给圣上的折子里要写多少我的坏话。”

被看穿了心思的关凯与,连头都不敢再抬了。

可梁一沉,倒是表现得十分坦然:“我只要一点你说到做到就是。这个师爷是个祸害,万不能再在这城中做事了。日后倘若叫我知道了这师爷仍然在城中为非作歹,我就是豁出这一条性命叫圣上杀了我,也绝不让你好过,你可听明白了?”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其实也就等于就这么过了。

如今他们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在尧州城做出更多了。

那关凯与再度后退一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梁一沉却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关凯与的肩膀上,语气里倒是带了几分真:“你是我岳父大人和崇宁先生的学生,能从一个小小举子走到今儿这一步属实不容易。还盼着你能时时刻刻记得他们当初对你的教诲,做事不求能对旁人如何,至少无愧于心才是。”

这是灵霏第一次瞧着梁一沉对旁人如此苦口婆心,想必也是看在祖父秦岳的面子上。

而关凯与那一直低着的头,也终于在此刻略微抬起:“崇宁先生与老师……还好吗?”

看来他心中尚存善念,一切就都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