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梁一沉却是冷笑,盯着梁曲氏的那双眼,让灵霏都感觉到了冰冷至极:“当初我父亲,不也是为了你这么个女子,抛弃了我母亲,惹的京中笑话了吗?”
他丝毫没有给梁侯爷留下脸面:“阿霏虽是个庶女,却也好歹是正经官家里头的女儿,是大家闺秀。何况我与阿霏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是喜轿将阿霏抬进门,还有当今圣上的赐婚,是名正言顺啊!”
他撇了撇嘴,对梁曲氏也没有半分的尊敬:“可当初,你是什么人,谁人心里不清楚?父亲为了你,违逆伦常,要将你从一个妾室,一个奴婢抬为正妻,而惹的太上皇不快。京中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人家的夫人愿意与你结交,也是从你成为了梁侯夫人之后,梁家方日渐没落了下来。”
这事儿倒是真的,如今说起来,外头人人都对梁曲氏嗤之以鼻。
梁一沉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梁侯的身上:“如今你们有什么资格跑来我这伯公府,说阿霏的不是?!”
“你……你放肆!”
这一连被梁一沉说到如此地步,梁侯简直是颜面荡然无存!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梁一沉,已经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平静了:“今时今日,我好心上门提醒与你,你便是这般待我的吗?!果然,他们说的没有错!你便是这天下最大逆不道之人,你简直就是忤逆犯上!咳咳咳——”
他大约是太激动了,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咳嗽了起来,憋红了脸。
灵霏分明看到,梁一沉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被梁曲氏抢了先:“哎呀,老爷,别这么激动了!沉哥儿一向都是如此,老爷何苦为了他而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咱们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听不听,就是沉哥儿的事情了。只要咱们梁府没有事,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吃了苦之后,自然知道老爷今日这一番苦心就是!”
她这装模作样的,让灵霏看了都有些不舒服。
梁一沉也上前,到底语气平静了几分:“我本以为,你们今儿来,的确是为了我好。如今倒是时时事事都不忘你们梁侯府了。你们且放心吧,原本我这伯公府与你们梁侯府就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你们侯府日渐没落,也与我无关。若这一次我哪怕是被圣上满门抄斩,也总妖族那之前与你们撇清关系,不会牵连到你们!”
灵霏如何听不出,他说的这就是气话呢?
梁侯却是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梁一沉的眼中,带满了失望:“所以,你是要为了这么个狐媚的女人,就放弃生你养你的梁家,是不是?!”
“不是。”
梁一沉却停了胸膛,眸色坦然:“分明是你梁侯爷,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放弃了明媒正娶的我母亲,也放弃了我。”
他的执念,无非便是这些事。
可惜,梁侯不懂。
他更不懂的是,分明今日他是真心实意地来给梁一沉想办法的,怎么却又闹到了这般不堪的一步呢?
然而看着梁一沉那坚定的眼神,和站在一旁虽然一直没多说什么,却眼神温柔的灵霏,梁侯就知道,他是劝不动梁一沉的。
最后,他只剩下了轻叹一口气,这才站直了身体,缓缓地走向了门外。
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却是在问梁一沉:“一沉,你当真恨我到这般地步吗?你可知,为何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让老三袭爵?”
他口中的老三,就是梁曲氏的儿子。从前是个庶子,在梁曲氏被抬为正室之后,才成为了嫡子。
京中人都说,日后这伯公府的爵位是他的,有些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或者拍马屁,也一直都称他为“世子”。
然而其实从头到尾,“梁侯世子”的这个身份都是梁一沉的。至少如今在梁家的族谱之中,梁一沉仍然是“世子”。这也是灵霏和梁一沉恒混去梁家祭祖的时候,灵霏才知道的事情。
梁一沉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眸色越发坦然:“没关系的,你让他承袭爵位吧。我自己有爵位,不需要你用这个爵位,来填补你内心对我母亲的愧疚。”
灵霏看得出,梁侯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要拼着整个梁家的未来,非要将梁曲氏抬为正妻。
所以便是如梁一沉所言,在他的心里,对那个已经死去的温柔又娴熟的梁夫人,一定是有愧疚的。
然而这一句话,已然足够让梁侯失望透顶了。
或许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失去梁一沉这个儿子了。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不是父子之间正常该有的吵闹了。
很多事情在泉州的时候,就回不去了。
灵霏上前,轻轻地拉了一把梁一沉,示意他不要说了。
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她竟是有些心疼梁侯爷。
梁侯这些年在京中,身边的人不是看中他的权势,便是看中他的钱财。
哪怕是他赌上了梁家也要娶的梁曲氏,也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
可梁一沉不同,梁一沉的身边又好友至交,有忠心不二的侍卫,有真正关心他好不好的人。
梁一沉似是也明白了灵霏的意思,轻轻地用另一只手放在了灵霏的手上,眼看着梁侯要走,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父亲。”
这是灵霏第一次听到梁一沉这么认真地喊梁侯一句“父亲”,自然也等来了梁侯诧异的转过头来,似是在好奇自己是否听错了。
梁一沉轻咳一声,而后才道:“伯公府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许多了。我和阿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你只管顾着侯府的事情,就可以了。”
灵霏听不出,他这到底是在关心梁侯,还是在警告梁侯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梁侯却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就带着梁曲氏一路往外走了去。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灵霏才感觉到来呢过一次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她回头,却对上了梁一沉的双眼。
不由分说地,梁一沉便俯下身来,在灵霏的额间印下了一个羽毛一般轻柔的吻:“阿霏,别怕,我不会休妻,这辈子都不会。”
从前从不曾听他说这么肉麻的话,如今听起来,灵霏的心里竟是生出了许多的小窃喜来。
或许在这一刻,她也必须要承认的是,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梁一沉,一刻都不想离开!
这事儿于灵霏和梁一沉而言,其实不过就是小事罢了。
可在京中,却传的愈发猛烈了起来。
说是梁一沉为了灵霏,又和梁侯决裂,惹的梁侯回去之后就去了宗祠,说是要将侯府之中世袭爵位的世子之位,从梁一沉的头上夺下来给梁侯府中的第三子。
然而灵霏却觉得,这种妥协,并不意味着坏事。
有了这世袭的爵位,或许梁曲氏日后便不会处处都与他们作对了。毕竟她所求的,不也就是荣华富贵,和孩子以后能世袭爵位吗?
这事儿过后,灵霏还是没收到江玲薇的帖子。
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到底还是让小蕊亲自去了一趟江府之中,说明了自己的心思:如今他们这伯公府是在京城里头的风口浪尖上的。别说是做个福祥娘子了,便是她出现在了江家江玲薇的大婚之上,只怕也是要叫旁人对江家都指指点点的。所以她本是不打算去江家了,叫小蕊去告知江玲薇。
谁知小蕊回来之后,对灵霏道,江玲薇是不愿的。
说是福祥娘子既然是定下来了,自然就不能再改了。甚至还说,若是灵霏不去做她的福祥娘子,那么她这一次成婚,便就不要福祥娘子了!
她江玲薇本就是下嫁,若是再叫旁人觉得身边又缺了人,被旁人给笑话了,她是要一辈子都恨灵霏的。
这么一来,倒是真叫灵霏不知如何拒绝了。
江玲薇的婚事,定在了年节的前头。
年节的前头本是朝中最忙的时候,然而梁一沉和圣上的关系,似是也不曾有什么解冻的迹象。
从前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年节前头,总是要靠着梁一沉这几位去跑动统筹的。尤其是户部的一些事情,十分繁琐,平日里是梁一沉做的最好。
然而今年,圣上便是凭着户部要闹出事情来,都没有让梁一沉插手,反而让对这事儿生疏的一些新的官员们去做。
年节前头也是闹出了许多的事情来,宫中朝中整日整日都忙的头角倒悬,偏梁一沉在家里头是乐得清闲。
灵霏倒是与他不同,整日也是忙着。
一则是要准备江玲薇的大婚,要提前去江家,自然要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
二则是年节之后,粉儿和梁拔也要成婚了。灵霏平日里虽然和小蕊更加亲近,但是对粉儿绝对也是如同对自己的妹妹一样。
妹妹成婚,她必然不会有半分的怠慢。
这么一来二去的,灵霏觉得,日子过得可比想的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