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沉也是笑容之中带着灵霏看不懂的情绪:“是了,瞧着圣上……显然是有想法了?”
于是那一日,众人只知道,圣上在处置了月妃娘娘之后,又喊了伯公爷和伯公夫人一同陪他用膳。
然而一个午膳还未用完,便听闻圣上对梁一沉发了好大的脾气。
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儿太监说,圣上怒斥梁一沉功高震主,擅闯内宫,不敬太后,不服管教。
梁一沉虽然不曾说什么,但是带着夫人出了殿中的时候,却是黑着一张脸。听闻是连圣上登基的时候,御赐给梁一沉的一把宝剑都留在了圣上的殿中。
当日下头,还有人以为这不过就是传言罢了。梁一沉再如何,也是圣上跟前儿最受宠之人。
可第二日一早,当朝臣们在早朝上头不曾见着梁一沉的时候,便都知道,只怕那梁一沉和圣上吵架的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有那胆大的,自然是要问一句的。
得到的,却是圣上冷冰冰的回答:“他既是如此怠慢,连早朝都不愿来上,那便就叫他在家里头带着,日后的早朝也都不必上了!”
只这一句话,便是惹的朝中起了轩然大波。
人人都传,圣上怕是要亲自废了梁一沉这伯公之位了。
可回头瞧着伯公府这边,梁一沉倒是难得地能陪着灵霏一起睡到自然醒。
当然了,不管是灵霏还是梁一沉,便是自然醒的,也没有太晚。
梁一沉起身,便伸了个懒腰,灵霏自是要对外头道:“粉儿,我们起了!”
外头却是小蕊端着水盆子进来。
灵霏愣了愣,即刻上下打量着小蕊。
小蕊虽说是被关进那牢中没有几日,不过是眼瞧着的整个人都瘦削了。
从前小蕊的脸颊是肉嘟嘟的,可此时此刻瞧着,那颧骨的轮廓都看的一清二楚,倒是叫灵霏心疼地上前接了小蕊手里头的水盆:“你这刚回来,还要好生休息才是。怎地这么着急,就来伺候了?”
小蕊的眸色倒是还算平静,只是坚持地拿起了一旁的帕子,给梁一沉拧了一块:“奴婢没事,能回来伺候,就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的心里头高兴!”
灵霏听得出,她不是作假才说的这许多。
只是轻叹一口气,上前拉了小蕊的手:“小蕊,你放心,日后我必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是啊!”
一旁的梁一沉也是接了帕子应和着。
可小蕊却低了头,竟是一副难过又自责的模样:“这两日外头都传,说是因着夫人才将这整个伯公府闹成了这般模样。都怪奴婢,都怪小柠。爷,夫人,你们将奴婢发卖了吧!若是留着奴婢在府中,只怕还要惹人非议呢!”
看着小蕊这般,灵霏却是不由地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尤其是在娘亲去世之后,便只有小蕊是陪在自己的身边的。
这丫头其实有挺多的毛病,有些懒有些缠,有时候还拿着自己那大丫鬟的架子,将府中的小丫头骂的都要哭。
若说稳重,她自然比不上粉儿。
若说细心,她甚至都不比在外厅伺候的那两个。
可若说忠心,灵霏就只认小蕊。
瞧着这丫头如此,别说是灵霏了,梁一沉都是上前一步,皱了眉头,似是不知该如何哄她:“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从小.便跟着灵霏了,若是将你发卖了,只怕日后阿霏是食不知味了!”
说着,还调笑一般:“我到宁可变成你,能得阿霏百分百的信任和心疼。瞧瞧,你这两句话,阿霏都要哭了。我平日里哪儿敢惹哭她啊?”
说的她和母老虎似的,灵霏抬眸,没好气地瞪了梁一沉一眼:“平日也不见你这般话多啊!”
她分明感觉得到,梁一沉的心情不错。可能在旁人看来,这伯公爷都和圣上吵起来了还这般心情不错,也是奇怪。
小蕊便就奇怪地抬起头来,看着梁一沉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般。
梁一沉也只是笑了笑:“行了,我先出去练拳。你伺候夫人洗漱,一会儿唤这府中所有的丫鬟小厮还有侍卫都来前厅,我有话要说。”
外头还有粉儿候着,这事儿自然是粉儿和梁拔去做就是。
里头的小蕊一如往日一般伺候在灵霏的身边,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夫人,咱们伯公府外头,可许久都不曾这般冷清了!”
灵霏虽还未出门去,却也能感觉到。
往日里这清早的时候,伯公府外头定然是车水马龙的。
不是这位夫人家里头来下帖子的,就是那位员外大人想拜见梁一沉的。
再不济的,连外头来送菜送水的,都是挺直了腰杆,人人都想攀着伯公府这一门的荣耀,好让自己也多少沾染些。
可今儿早上,这府内府外,都是静悄悄的。
旁的灵霏都不在意,唯有一点,她是要和小蕊叮嘱的:“旁的便罢了,但是入口的东西不能马虎。若是从前那些店家都不来了,也不鞥呢怠慢着。让咱们府中.出去采买的都警醒着点儿,若是叫我见着饭桌上有一块黄了的菜叶子,瞧着我和他们客气不客气。”
灵霏平日里是最好说话的,但入口的东西从来都偶不马虎。
小蕊一边点头,却是一边小心翼翼道:“夫人……还愿意将这样的事情交给奴婢来做?”
灵霏知道她的意思,也只“扑哧”一笑,透过镜子,瞧着小蕊微红的脸色:“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交给你来做的。平日里粉儿虽然稳重,话却少。若是没有你的话,这府中岂不是乱套了?”
说着,表情也忽而严肃了起来:“倒是有一件事还想问问你。昨儿到今儿一早,府中的下人可有传什么风言风语?都是什么样子的?”
小蕊跟在灵霏身边多年,自明白灵霏为何问这个,也是眸色严肃了起来:“倒是不曾有。如今府中的下人大多都是夫人亲自筛过一遍的,没有那些个碎嘴的和不忠心的。只是难免这突然冷清了下来,大家都有些不习惯。还有的在外头受了委屈,倒是也没有张扬。”
灵霏点头,示意小蕊今儿带那套嫁妆箱子里的石榴石头面:“那就成。如今这般也好,冷清了下来,方才能看出这府中谁稳重谁不堪用。”
小蕊将石榴石的簪子斜放在灵霏的发髻上比了一下:“夫人,今儿只怕是没有什么出门的事情,也不必迎客进门。便……穿的家常些吧?”
可灵霏却是摇头,坚持地拿了石榴串金箔的耳环戴在了耳朵上:“我打扮,不是为了出门更不是为了迎客。是在这世上,能有一日的好日子过,便过这一日的好日子就是了。从前在秦府的时候,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灵霏这么说,小蕊方才明白,为何自嫁给梁一沉之后,灵霏总是在意自己的打扮容貌。
原不仅仅是为了讨好梁一沉或者长伯公府的颜面,更是为了讨自己一个高兴。
于是这早饭桌子上,府中众奴已经在厅中等候,就瞧着灵霏盛装而来。
连梁一沉的嘴角,都不由地勾了笑意:“夫人的身子不爽利,这般打扮一下,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灵霏也是由着小蕊扶着自己,坐在了椅子上的时候,不如往日一般精神利落,反而是将自己的肩膀斜靠在了椅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刚这般坐下,灵霏就听得下头的下人们之中,有人窃窃私语:“听闻前儿咱们夫人在宫中被下了毒,说是伤着身子了,如今瞧着……竟像不是空穴来风呢!”
“咳咳——”
然而小蕊朝着那说话之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安仁便即刻就闭了嘴不敢多说什么了。
梁一沉也只是看了那边一眼,这才说了今儿的正事:“来人啊,将广各带上来!”
广各?!
灵霏不由地看向了小蕊,瞧着小蕊的眼珠微微地颤动了起来,但她整个人仍然保持着大丫鬟的样子。
或许经历了这件事,给小蕊带来的成长是灵霏从未想过的。
如今的小蕊已然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自的小丫头,而更像是这伯公府的大丫鬟,能撑得起小半片的天来了。
其实距离上一次见广各也没有多久,灵霏瞧着广各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他从前是这京中最有未来的副将,意气风发,是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要称赞他两句说他前途无量的。
而如今,他那副将之位已然是名存实亡。
此刻站在厅中,他也是佝偻着腰,缩着肩膀。因为被小蕊咬掉了半边的耳朵此刻正被纱布包裹着,还有血迹渗出,所以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败。
“跪下!”
他被带上来之后,梁一沉只淡淡说了一句,他便即刻跪在了梁一沉的跟前儿,却不敢去看一眼站在灵霏身旁的小蕊。
梁一沉只环视了一圈这厅中众人,而后才冷笑一声:“你们当该知道,我叫此人过来,是为何吧?”
说话间的功夫里头,梁挺已经手执长鞭走了过来。
他手中的长鞭并非普通的鞭子,而是带着倒刺的,一鞭子下去就足以将人的血肉都勾起来的钩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