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霏以为,这事儿到了这里也就够了。
说到底,那一日她也没有和方鹏之间发生什么。如今秦月悦也已经遭到了惩罚,至于郡主和方洁,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
只是梁一沉被圣上亲自扶着起身的时候,圣上也是对他问道:“那容夫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还有郡主?”
说着,他还喃喃:“容夫人在泉州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你们替她瞒着京中众人。她竟是不知感恩就罢了,还要将这恨意算在你们夫妇的头上,当真蛇蝎心肠!”
灵霏是没有想到,皇上居然知道这事儿!
本能地诧异地看向了梁一沉,却对上了梁一沉带着笑意的眼:“我不会有事瞒着圣上的。”
所以这也是圣上为何这般信任他的原因之一吧。
瞧着梁一沉如此,圣上的眼中,也终于生出了几分温度来:“还有悠扬郡主。她倒是聪明,早早就离开了荣和殿。不过她既然也参与其中,你又打算如何?”
这一刻,灵霏是觉得,不管太上皇如何,只怕都都不过眼前的这个皇帝。
他沉稳,内敛,心里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其实什么都明白,却大智若愚。
而梁一沉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瞧着也是比之前随意了许多:“我与容泽是自小就认识的,何况阿霏和容泽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容泽曾为了阿霏,做了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他那个世家小公子啊,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了。我想便放过方洁这一次吧,只是那个方鹏,我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嗯。”
圣上点了点头,看着梁一沉的眼中,多了些赞许:“那方鹏便交给你处置了,朕会暗传一道旨意给方家,想必他们也不敢护着方鹏。小小庶子罢了,又心术不正,你便是杀了方鹏,朕也不会替方家追究的。”
他顿了顿,梁一沉也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方看向了灵霏:“至于悠扬郡主……阿霏,你觉得该当如此?”
怎么这时候突然将这抛给了自己?
灵霏也是愣了愣,倒是也顺着梁一沉的意思:“你与悠扬郡主也是青梅竹马,何况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心里头有你。我瞧着,她就是个得不到就想毁掉的小丫头罢了,许多事情她自己可能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梁一沉对圣上坦然,灵霏也很坦然地笑了笑:“何况……长公主殿下那么喜欢悠扬郡主。若是咱们真的将悠扬郡主如何了,只怕也伤了长公主殿下的心。所以这次我反正也出什么事儿,便就罢了吧。惩罚了一个月妃,已经足够了。”
灵霏如此善解人意,叫圣上都不由地点头感慨道:“朕如今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为何一沉拼着要惹了长公主与朕的不高兴,也要娶你为妻了!你是个值得他这般做的,也是个极通透的。若你不是个庶女身份,只怕早就名动京中了吧?”
这一瞬间,灵霏突然就觉得,自己和皇上的距离,好像也拉进了一些。
不过也不必灵霏再多说什么,圣上便点了点头,而后道:“行了。今儿的糟心事情已经够多了,便就这样吧。你们夫妇留下来,陪着朕用一顿膳吧。”
能让圣上留下他们,这已经是十分的荣耀了。
这一顿饭,梁一沉虽说是在宫里头,吃的却十分随意。
膳桌上,圣上也是大手一挥,对身旁的公公道:“你去找李公公过来。”
若是灵霏没猜错的话,圣上口中的“李公公”,便是负责小蕊的案子的。
灵霏的眼神都亮了亮,就听到一旁的梁一沉也是轻笑低声道:“看来小蕊不日就要被放出来了。”
不一会儿,那李公公就来了。
李公公在来的时候,自然已经知道了秦月悦的事情,也知道了灵霏和梁一沉来了。
所以他入了殿中,也是战战兢兢地即刻就给圣上跪了下来:“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给宁伯公请安,宁伯公夫人请安。”
他行的是个太监的标准大礼,双膝跪地,双手伏在前头。
是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但是又不能将屁-股撅起来在皇上的面前,所以还得压着自己的几倍和腰。
这个姿势其实很累很累,不过皇上却没有叫他起身。
只是瞧着前头又上了一道燕窝鸭子,便示意一旁的宫女给灵霏布菜,反而对灵霏唠家常一般地笑道:“你们二人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主要是伯公爷的年纪也不小了。”
这话……却是问到了最尴尬的问题上。
灵霏抬眸想说,却听得一旁的梁一沉先开了口:“微臣不急。阿霏年龄还小,何况这些日子微臣一直忙着,也总想着要多和阿霏过一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微臣斗胆,还想求个恩典。等眼下的事情忙完了,微臣想带着阿霏出去游历一番呢!”
“哈哈哈,也好!”
梁一沉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所以圣上也没有起疑心:“不过你也得抓紧些了。你便是非要等建功立业之后再求娶,若早早就求娶了,也不至于拖到今日。”
说笑之间,他才看向了一旁跪着的额上已经起了一层汗的李公公:“呦,朕倒是还忘了你在这呢。平身吧,朕有事情要问你。”
那李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不敢多言什么。
皇上吃了一口燕窝鸭子之后,才抬眸看向了李公公:“你可知,朕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话就是在给李公公挖坑。
李公公说知道吧,那就是擅自揣摩圣上的心思,是大忌。
可若是李公公说不知道,分明梁一沉和灵霏就在这,又出了秦月悦那事儿,圣上找他还能是为了什么?
于是李公公便沉默踟蹰了良久,才小声道:“奴才斗胆,瞧着伯公爷和伯公夫人在此,想必……是为了月妃……哦不对,是为了秦答应和秦孟氏的事情吧?”
“唔。”
圣上却是摇了摇头,眸色之中带了几分杀气:“不是。”
别说是李公公了,就是灵霏听到这话,也是愣了愣,瞧着圣上和刚才变了一个人一般,被圣上那浑身的气势都有些压着了。
李公公更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倏然就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之前在太后的跟前儿,圣上从不曾表现过自己这般的威严。
如今只怕是将他方才心里的不痛快,一并都发在了李公公的身上,自然将这李公公吓得身体如筛糠般发抖了起来。
圣上也不叫他起身,只冷冰冰笑了笑:“朕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虽说如今是朕身边的奴才,可你到底是在给谁做事的?”
是了,若不是有人要打压灵霏,李公公也犯不着冒着得罪梁一沉的风险那般对待小蕊。
李公公咽了一口唾沫,自然不会轻易承认:“奴才……奴才是伺候皇上的奴才,不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圣上对这种奴才,自有自己的招数。
他也不急,脸上的笑意只是越发浓了起来:“你若老老实实地答了,这宫里头且还有你一席之地。若是不答,只怕你宫外头的家人,也难保性命。”
灵霏宁可相信,皇上只是说说而已。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灵霏都不觉得当今圣上是一个暴君。
既然不是暴君,自然就不呼草菅人命。
不过这话,吓唬李公公是完全足够了的。
李公公本就是跪着的,此刻也是不住地给皇上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这些个公公们当初若不是家境贫寒迫不得已,大约也是不会入宫的。
所以为着家里头的人,这李公公很快就扛不住了:\"是长公主!是长公主府中的管事来找的奴才,让奴才务必将小蕊姑娘的罪名钉死。否则的话,便要将奴才折磨致死。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还请皇上饶命啊!\"
又是长公主!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指向了长公主,可这才是最不正常的不是吗?
圣上终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轻叹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行了,朕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问李公公什么,反而对李公公道:“你起身吧。朕的意思你该明白,将小蕊这事儿结了之后,你如今的这位置自然是做不得了。不过留你一条命,去永巷就是。只是若小蕊的事情你不能了结的干净利索,永巷你也去不得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明白,奴才明白!奴才多谢圣上饶奴才狗命!”
李公公在宫里头什么事情没见识过?这会儿自然要迎风使舵。
灵霏在看到这一幕,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站起身来,对皇上深深地行了礼:“臣妇多谢皇上!”
皇上却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而后又拿起了手中的筷子,眸色沉沉:“往后的事情还多。只怕你们伯公府也还要再受委屈呢!这谢字,如何能说的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