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旁的奴婢,灵霏只怕此刻便要立刻发火了。
可眼前之人是应妈妈,是梁一沉的乳母。是梁一沉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的人。
所以灵霏虽然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从应妈妈的手中抽了出来,语气之中却带着笑意:“我与伯公爷之间,本没有什么。应妈妈且放心养病就是,不必这般挂怀。”
应妈妈似是没有觉察到灵霏的不高兴一般,又是叹了一口气:“自你们成婚,也是两月有余了。如今夫人这半点儿音讯也没有,真是让人担心啊!咱们公子本就是年纪大了才成婚的,如今这般,叫我如何向死去的夫人交代啊?!”
她一副伤神模样,轻叹一口气:“我听闻,便是在京中那边,咱们公子的身边也都是冷冷清清的。想来夫人到底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当是该知道,伯公爷的身边啊,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是啊,他们成亲不过才两月的时间,便就已经有人催促了不成?
灵霏低了头,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应妈妈这话,却听得应妈妈道:“所以啊,老奴瞧着伯公爷这忙里忙外的操心样子,实在是心疼的很。也是伯公爷的意思,只是他怕是不好直接同夫人说起,还望夫人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是……梁一沉的意思啊?
是了,昨儿他不是也说起了,纳妾的事情吗?
灵霏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已经带了几分冰凉:“所以这是梁一沉的意思?那他为何不亲自来同我说?”
灵霏如此直呼梁一沉的大名,让应妈妈愣了愣,脸上也多有尴尬之色。
然而她却也分明能感觉得到,灵霏身上有一种气势,几乎将她压住,无法反抗。
于是应妈妈只是轻咳一声,而后才对灵霏赔了笑脸:“自然了。伯公爷看重夫人,也怕夫人的心里不高兴。还道日后要老奴在府中多多帮衬夫人,好让伯公爷在外安心呢!这样的事情,便是伯公爷不亲自同夫人说,也自然是伯公爷心里头的意思,夫人是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
灵霏也只觉得,和应妈妈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别扭。
便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应妈妈:“只要是他的意思,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就是了。应妈妈且不必操心这么多,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伯公爷……可还要指望着应妈妈呢!”
听了这话,应妈妈脸上的褶子,都笑的皱到了一起:“自然自然,这是自然了。老奴的这条命啊,这辈子除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们打算,便就是为了伯公爷了!”
出了应妈妈的房间,灵霏其实有些恍惚。
分明前儿她和梁一沉之间还好好的,怎地这两日之间,他们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哈哈哈,没想到应姑娘平日里瞧着是柔柔弱弱的,也是女中豪杰啊!”
楼下的厅中,应彩云正陪同梁一沉和一路的弟兄们吃饭。
连梁挺这样平日里不怎么夸赞旁人的人,都是对应彩云哈哈大笑,绝口称赞。
应彩云更是坐在这梁府之中一众人的跟前儿,笑的如同花儿一般的灿烂。
惹的灵霏身旁的小蕊,都冷哼一声:“她平日里便是这般,惹的旁人都喜欢她。奴婢还听到下头的好几个小丫头说,只怕她日后也要成为这伯公府的主子,要敬着她几分呢!”
然而灵霏的目光,却落在了坐在一旁吃着东西的梁一沉身上。
他没有去看应彩云,脸上甚至连个笑意也不见,瞧着似是不高兴的样子。
小蕊看着灵霏眸色沉沉,还以为是自己惹了她不快,忙转移了话题:“夫人,您饿不饿?不然咱们也下去吃饭?”
灵霏却是摇了摇头,兀自往自己的房间走:“不饿,你若是饿了,你就下去吃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小蕊也不敢多说什么,将灵霏送入房中,又伺候了灵霏洗漱之后,才悄然地退了出去。
灵霏当真躺下了,却又是毫无睡意。
没多一会儿,便听到了梁一沉进门的声音:“嗯?这么黑?阿霏,你睡了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灵霏转了个身,背对着大门口,闷闷道:“还没睡着,你若觉得不方便,自点蜡烛就是。”
梁一沉却没有点燃蜡烛,只是摸索着洗漱了完了之后,用帕子一边擦脸,一边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灵霏:“阿霏,今儿应妈妈找你了吗?”
灵霏点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找了,方才就是从应妈妈那儿回来的。你要她告知我的话,她都说了。”
不知为何额,此时此刻的灵霏多么希望,梁一沉能否认这件事,然后告诉她,他并没有让应妈妈转告什么话。
然而梁一沉没有。
他只是躺在了灵霏的身后,轻轻地从后面拥住了灵霏:“阿霏,你且放心吧。等咱们到了京中之后,一切就都归于平静了。应彩云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了,交给应妈妈去做就是。”
是啊,纳妾的事情,反正她是无需担心了。
分明感觉得到梁一沉的手稍稍用力,似是想让自己转过去。
然而灵霏只是倔强地和梁一沉的手对抗着:“睡吧,我很困。”
这冰冷的语气,让梁一沉的手僵在了灵霏的腰间:“阿霏,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像这男人的语气突然就如此软了下来,还真让灵霏有些拿他没有办法。
可灵霏还是没有转过身去,只是任由他这般抱着自己,不多时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于是灵霏便轻轻地拿开了他的手,披了一件外套,是打算下楼走走。
却在院子里遇见了同样披着外衣的容泽。
瞧着灵霏也出来了,容泽愣了愣,倒是也不避讳:“怎么?这两日瞧着你和梁一沉之间有些问题?你是心情不好吗?”
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灵霏却是后退一步,无奈一笑:“没有的事情,只是太累了而已。你呢?方洁怎么样了?”
提起方洁,容泽倒是比起从前要温和许多:“她的身体日渐好了,心情也好起来了。眼瞧着就要到天京城了,既是决定要将这事儿全然瞒着,她就不能做出不好的样子来。只是她心里头的坎,怕是过不去。”
说着,容泽的脸上也满是苦涩:“都怪我,所以我也想好了。不管她日后会如何,我都绝对不会抛弃她的。我们要一直结发到白首了,阿霏,我要放弃你了!”
现在放弃,也不算晚。
灵霏是发自内心地位容泽而感到高兴的:“你既是能想明白,我也为你高兴。只要你的心里不要有什么,她也才能过的更好!”
“呵_”
容泽也只是轻笑着摇头:“我并非想明白了,只是无可奈何罢了。所以我羡慕梁一沉,羡慕你们二人的生活。可惜,我这一辈子啊,是再也无法得到了!”
“容泽!”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后却忽而传来了方洁的声音。
灵霏回头看去,瞧着方洁正站在阴影之中看着他们二人,话是对着容泽说的,可眼神似是在瞧着灵霏:“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这入冬的天儿,可凉的很呢!”
灵霏明显感觉到,容泽的身体似是僵硬了一下。
而后他才稍稍放松了下来,走向了方洁,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灵霏:“你怎么穿的这般少就出来了?快些回去吧,外头冷得很!”
方洁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灵霏的目光之中却都是森然:“请你以后不要这么接近容泽了。他是我的夫君,秦灵霏,你这就原形毕露了吧?听闻梁一沉喜欢上了一个奶-母子的女儿,我瞧着那应彩云也的确是娇俏可人儿。所以你不甘寂寞,便要来招惹我的夫君了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她这话说的,属实难听。
然而灵霏还未说什么,容泽便拉了一把方洁:“你别乱想,我们只是恰好碰到。走吧,回去吧!”
“哼——”
方洁没有再多说什么,却甩开了容泽的手,走在了容泽的前头,还不忘了数落容泽:“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容泽,这辈子你都欠我方洁的,我便是不让你与那秦灵霏来往,这辈子都不许!”
看着容泽僵直的背影,灵霏有些无可奈何。
她多希望时光能回到从前在泉州城的日子,娘亲还在,他们也都还是好朋友,哪怕府中有主母刁难,日子过得却也平顺。
于是又在这下头坐了一会儿,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灵霏才上了楼,瞧着正在熟睡的梁一沉,到底是将自己的手脚都在暖炉上烘得暖了起来,这才钻进了被窝里。
而后,就被梁一沉一把搂入怀中。
灵霏心头一惊,以为自己吵醒了梁一沉。
却听到他的呼吸仍旧沉重,只是将自己搂入怀中也没有再说话,只以为他是睡着的。
第二日一早,是要继续赶路的日子了。
入了冬的天儿,是越发冷了起来。灵霏从不贪睡,可晨光大亮之时,小蕊却发觉灵霏还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