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灵霏的心里是真的不舒服了:“她摔碎了粉儿的观音像,惹了粉儿生气是不假。可小蕊那孩子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如何敢训斥应妈妈?”
听出灵霏的不高兴,本还准备洗漱的梁一沉却是倏然转身,有些疑虑地看着灵霏:“你……生气了吗?”
灵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头的这股子火气是从何而来,只是摇头:“没有。只是今儿瞧着粉儿哭成了那般模样,心里头心疼罢了。若是有什么冲撞了应妈妈的地方,且请你们多担待吧!”
乍然听来,灵霏似是没说什么。
可梁一沉的心里,竟是也不得劲了起来。
于是他干脆绕道灵霏的身后,从后面轻轻地将灵霏拥入怀中:“我知道,应妈妈是我的乳母,这两日又伤成了那般模样,在这腹中说到底也是越了规矩去了。这一次她又闹着来丫鬟房中,还摔碎了粉儿的观音像,我也训斥过她了。不过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就看在应妈妈已经年老的份儿上,多担待些,可好?”
灵霏只是轻轻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腰间别开来,反而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梁一沉:“应妈妈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对吗?”
梁一沉点头,眸色也是坦然:“这是自然。从前若是没有应妈妈,只怕我母亲的病还要更加糟糕一些呢!应妈妈是我的乳母,照顾我多年,也替我挡下了从前侯府之中的许多污糟事情。如今她年老了,我便也想着将她接到身边去照顾,我安心,想来应妈妈也会安心许多呢!”
既是如此,灵霏还能多说什么?
于是她只是清坦言了一口气,从梁一沉的身边走开,反而是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你且放心吧。今儿便是为着那观音像的事情,她们才有些不愉快。你也知道,那观音像对粉儿来说有多重要。往后不会了,我会告诉她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应妈妈的,你且放心就是。”
这下,梁一沉才安心了下来。可瞧着灵霏竟然是收拾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他又害怕地一把拉住了灵霏:“这是……这是做什么啊?!不是为了应妈妈的事情,就要与我分房睡了吧?这我可不能答应啊!”
这男人怎么许多时候就和小孩子一般呢?
灵霏有些哭笑不得:“今儿粉儿都那般了,我想着去陪陪她和小蕊!顺便也说说,日后她们该如何同应妈妈相处,生的再出了这种事情,又要惊扰到你,反而是不好。”
梁一沉瞧着灵霏走出门的样子,却没有能舒一口气:他感觉得到,这小女人分明是不开心了。却也不知为何,竟是半句都不和自己多言。
于是这一晚,灵霏和小蕊还有粉儿倒是热热闹闹地主仆三人说着体己话。
只剩了梁一沉一人辗转反侧,在这屋子里只觉得床榻都冷冰冰地睡不着。夜半实在是睡不着,到了房中打拳,还被梁挺和梁拔“无情”地嘲笑了一番。
还好,第二日,应妈妈倒是主动地给粉儿道了歉,还给粉儿做了一次她最拿手的水粉,两人之间这才算是“握手言和”了。
家宅安宁,是灵霏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这本就是要走了,京中那边又催来了消息。
虽说来到这泉州城也没有多久,可灵霏竟是不知,他们原来有这么多的东西要收拾!而且这一次还带走了崔高等囚犯入京,所以他们只怕是要比来时走的更慢一些。
灵霏意思,原是让容泽他们在这里多留两日,然后等方洁的身体稍稍好些之后再上路,也不必和他们一同了,方洁和容泽的脚程肯定是要快些的。
然而让灵霏没想到的是,方洁竟是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同回京。说是大家一起来的,也要一起回去,这方才不能惹人怀疑。
灵霏觉得是她想多了,不过她情况特别,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
因着这一回不仅仅是方洁,还有应妈妈也病着,所以两个府中干脆都用了最好的马车,能让病患最舒适地躺在其中。
不过让灵霏格外在意的,却是应妈妈的女儿。
自打被接来之后,她就伺候在应妈妈的身侧,名叫“应彩云”。
要说灵霏也算是见识过许多角色女子了,可却也觉得,这应彩云的身上,别有一种特别的美。
是因为在乡下庄子里长大,所以格外纯净的那种美。像是出水芙蓉甚至空山雨露一般,特别干净的美。
她不过年方十六,其实模样并不算是很大气。甚至脸上还有些斑点,却让她整个人都因为这斑点,而变得仿佛更加容易亲近了。
应妈妈日日让她伺候在自己和灵霏还有梁一沉的跟前儿,灵霏自然知道应妈妈的意思,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却是在这出发的第二日,忽而就听到了小蕊所言:“夫人,我觉得咱们爷好像喜欢这个应彩云姑娘!”
喜欢?
不知为何,灵霏的心头,竟是轻轻颤了颤。
却是看向了小蕊,又听着外头梁一沉的马蹄声:“你觉得那应彩云怎么样?”
小蕊做出一副思考状,似是认认真真地在想这个应彩云:“夫人,我觉得她,比她母亲可好相处多了!应妈妈在你们跟前儿是一个模样,在我和粉儿跟前就成了另一个模样了。所以我和粉儿也只将她当做这家里头的贵客来看待。不过那应彩云就不一样了,是个十分有礼貌的,对我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平日里她也不怎么说话,不过是看到咱们爷,她就脸红,谁都能瞧出来她的心思。”
看到梁一沉就脸红?
是啊,如此娇俏可人儿,梁一沉便是喜欢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哎——”
可灵霏却是又听到了小蕊的一声叹息:“若真是也让她做了这家里头的主子,只怕应妈妈就更加刁钻了!夫人,你别怪奴婢多嘴啊,我是真不喜欢那应妈妈!”
小蕊是个直肠子,灵霏自然知道,她这么多没有恶意。
便点了点头:“既是个好相处的,那若是他喜欢,自纳进门来就是了,我也没有旁的想法。”
可灵霏却没忘了,梁一沉曾和自己说过,他不愿纳妾的事情。
所以果然,其实不是不愿纳妾,而只是因为……那个她想要纳的人,还未进门罢了!
灵霏觉得,自己还算是能看得开。
可这两日真的开始注意梁一沉和应彩云的时候,她却怎么瞧着怎么别扭。
就比如吧,这午间他们距离前头的镇甸还有许久的时间,所以梁一沉便下令在原地休整,吃了午饭之后再继续上路。
这梁一沉刚下马,后头马车里头的应彩云便拿着洗干净的湿帕子出来,递给了梁一沉。
梁一沉也是自然而然地将那帕子接了过来,不知听到了应彩云说了一句什么,他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连梁拔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了灵霏的身后,也瞧着他们二人赞叹道:“属下还真是很少见到爷对一个女子笑成这般!”
这话如同一根针,轻轻地在灵霏的心头扎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见。
让灵霏说不上很疼,但不舒服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
梁一沉擦了脸上的汗,这才走向了灵霏:“怎么了?脸色瞧着是不好看?可是身体不舒服?”
是有些不舒服,灵霏却是低了头:“无妨,大约是昨儿没睡好。”
梁一沉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灵霏身旁的小蕊,这才低头看着灵霏:“今儿中午想吃什么?方才路过林子里,副将和梁挺去打了一些兔子,烤来给你吃可好?”
瞧着他如此,灵霏又有些恍惚:他对自己,好像分明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的。
难不成,当真是她想的太多?
然而再度抬眸,却又瞧着应彩云低着头红着脸走向了梁一沉:“伯公爷,能否借您身边的亲卫一用?我瞧着今儿这天色是好,想将我娘挪出来晒晒太阳呢!”
她不是奴籍,所以在梁一沉的跟前儿也没有自称“奴婢”。
梁一沉回头,对她说话的语气里,竟是都多了几分温和一般:“自然,日后这种事不必来过问我,你直接找梁拔和梁挺便是了。”
瞧着她袅娜的背影弱不禁风,灵霏也是兀自感叹:“可真是个可怜见的丫头,模样也好看。”
“是啊。”
梁一沉竟是附和了灵霏的话:“这丫头温柔懂事,是应妈妈教导的好。哎……阿霏,你去哪儿?”
他话还未说完,却瞧着灵霏转身就有,也是有些诧异。
灵霏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却是半分胃口也没有了:“我没什么胃口,有些困了,回马车里睡觉去了!”
灵霏倒也不是在骗梁一沉,这两日总是觉得困倦。
只是才入了睡梦之中,又被外头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惊醒了——
灵霏倏然起身,掀开车帘,才发觉她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外头的午饭就已经都吃完了。小厮们正在收拾着东西,梁一沉也已经上了马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