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霏是一个实际的人,看着方洁这个样子,她只有一个想法:“要么活下去,要么就死去。”
于是她只是盯着方洁:“那你究竟想如何?”
若真想死,便不会拖到现在了。
方洁看着灵霏,那死寂一般的眼中,终于还是露出了几分冰冷的神色:“你可当真冷漠!”
灵霏轻笑,只觉能看到她眼中还有别的神色,就算是好事:“说真的,我今日并不想来的。你也知道我和容泽之间的那些事情,所以平日里,我觉得我该是对容泽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尤其是对于你,我很害怕你。你没有听错,是害怕,毕竟从咱们头一次见面开始,似是就不大愉快了。”
这大概是灵霏头一回,对方洁说这样的体己话:“只是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掺和到里头去了。方洁,说真的,我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你说我冷漠,我也觉得的确如此。只不过这世道,大家都有大家的事情要做,难不成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那才成?”
伸手拉了方洁的手,灵霏的手轻轻地在方洁的手背上拍着:“如今你的心里还是想活着,那我也奉劝你一句,平日里容泽给你的台阶,你接着就是了。他如今尚且还对你有耐心,可若有朝一日连他都对你没了耐心了,那你才真是没指望呢!”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灵霏却是想起了沈之墨。
不是想起,甚至可以说,好似有些想念沈之墨了。
看着眼前的方洁陷入了沉思之中,灵霏则是轻叹一声:“其实你如今,也就是看个大夫便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再拖着呢?你的身体想必本没有看着的这般严重,便是不想着容泽,不想着日后容家如何,也总得想想你们方家吧?你且放心吧,这几日过去,城中没有半分关于你的消息露出去。想来到了京中,自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容泽的想法都是要隐瞒,那你还怕什么呢?”
至此,方洁的眼中,似乎清明了许多:“我没想到,会来和我说这些的人,是你。”
灵霏轻轻一笑,叫了小蕊进来将这屋子里的窗帘都来开,又喊了方洁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
“可秦灵霏,我不会感谢你。”
方洁却是将自己的手从灵霏的手中抽了出来,眼中燃起的火焰,却带着憎恶的光芒:“我不会感谢你,我只会恨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秦灵霏,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我本该也能拥有的。”
是觉得她不识好人心,灵霏却也没说什么,只耸了耸肩,仿佛在告诉方洁,她随意就是。
瞧着灵霏如此,方洁只是继续开口:“秦灵霏,我会带着对你的恨意活下去的。”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没所谓,灵霏点了点头,倒是看得开:“只要你能活下去,恨我就恨我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奢求人人都喜欢我,今儿我要做的事情,已然做到了。”
她转身准备走,却听得身后方洁的声音:“留下来吧!看看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也看着我如何活下去,可好?”
灵霏觉得,方洁可真是个奇怪至极的人啊!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泉州城里头最有名的千金一科的大夫了。
自然了,请他来,也是容泽花了大价钱,要他千万为方洁保密的。
所以他进门之后,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半年走向了方洁,对方洁行礼。
一旁的丫鬟替方洁蒙了面,这才对那大夫道:“这位是我们将军的十分要好的亲戚,生了这样的病,还望您能尽心医治才是!”
显然,容泽没有告诉大夫方洁的真实身份,那大夫也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灵霏,似是没想到她在此处。
灵霏有些尴尬,只对大夫微微一笑:“我们都是一同在泉州长大的,所以我来瞧瞧他。您尽管医治就是,不必在意旁的。”
大夫这才上前,给方洁把脉之后,又叫婆子替他看看方洁的那一处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方洁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屈辱?
婆子在里头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方洁的情况很糟糕。清白之身就受到了那般粗鲁对待,而且还不止一人,是撕裂的严重。
再加上方洁这两日总是拖着不肯好生医治,所以伤口还有些化脓。
不过大夫所言,其实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只要方洁好生吃药,注意清洁,日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听到此言,方洁才舒了一口气。
一直等到大夫开了药方之后,方洁还没有要放灵霏走的意思一般,倒是叫灵霏忍不住地开了口:“我府中且还有事,就想行一步了!”
“站住!”
然而方洁根本就不让灵霏出门,厉声叫住了灵霏:“秦灵霏,你做好准备吧!”
灵霏微微愣了愣,而后才疑惑道:“什么准备?”
方洁的语气,只是月案发冰冷:“秦灵霏我说了,从今日开始,我就彻彻底底地将你当做我的仇人了。有朝一日,我也要让你尝一尝,我今日所承受的一切!”
她如此言语,灵霏还能多说什么?
只是微微皱了眉,并不曾放在心上:“随你。”
然而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正好在门口看到了容泽。
他不知已经站在这门口多久了,见着灵霏出门,眸色也是尴尬。
灵霏轻咳一声,拉开了一些自己和容泽之间的距离:“你且放心吧,她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大夫也在里头了。这些日子好生调养一下,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唔,我听到了。”
容泽和灵霏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抱歉啊灵霏,这事儿本不是你的错,她也不该恨你才是。”
容泽像如此,灵霏其实都已经习惯了:“无妨,不用和我说这些。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于她才是。至于旁的不必想这么多,日子久了,她也自然能想开了。”
容泽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只是给灵霏让了一条路:“我送你吧。”
能感觉到,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灵霏没有拒绝容泽。
两人一路走出这院子,都是有些沉默,最终,还是容泽先开了口:“灵霏,我知道,是我错了的。沈之墨说的对,我不该如此。若是一开始就不想娶她,当日就该一直在我们容府的门口跪着才是。也不至于到了这一步,闹出这些事情来。”
沈之墨还给容泽说过这样的话?灵霏倒是不知。
但是她却赞同地点头:“那你往后打算如何?”
容泽叹了一口气,像是决定了认命一般:“将她当做我的夫人来对待,该如何就如歌,扁丝做不到举案齐眉,也总算要做到相敬如宾吧!”
灵霏点了点头,觉得他若是早就如此,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反而是容泽,转头看向了灵霏:“阿霏,这些日子以来,你幸福吗?”
其实他想问的应该是,嫁给梁一沉,灵霏觉得幸福吗?
这个问题,灵霏从没有想过。
可容泽瞧着林飞,却也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想来,是幸福的吧?瞧着梁一沉处处事事都以你为主,将他所有的身家全部都托付给了你。瞧着你的气色也比从前在秦府的时候好了许多,整个人都爱笑了,就知道,你当是幸福的。”
她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灵霏倒是想起,自打成婚之后,也不是一人这般说她了,的确过的比从前在秦府的时候快活自在许多。
便只是笑道:“也愿你和方洁,日后也能过成这样的日子。”
“可我不甘心。”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容泽似是到底还是意难平,也不知该对谁讲起,见到灵霏,自然忍不住:“阿霏,我真的不甘心!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可是看到沈之墨那般,看到你那般,我的心里真的不是个滋味儿!我比他沈之墨差什么呢?他沈之墨都能靠着自己一己之力争一个伯公爷之位,可如今外头的人呢?他们还是叫我‘容小将军’。”
他皱着眉头,眼中再不复往日的明媚张扬:“其实我之前都想好了,我想在这一次祭祖之后,再上战场!我想脱离容家军,去创造出于我自己的一片天地。我甚至已经和母亲说好了,要她在父亲跟前也替我多说几句——”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灵霏知道他的想法,也抬眸看向了他:“所以现在,你放弃这个想法了是吗?”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快要走到容府的大门口了。
容泽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迷茫地看着灵霏:“方洁都成了这个样子,全都是我的过错,要我如何还能不放弃这个想法呢?我若是走了,她怎么办?”
或许,这就是容泽为什么一直都不能脱离容家的原因。
他在意的事情太多了,而在灵霏看来,这些事情也的确值得他这般在意。
他和沈之墨,终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