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眼泪在梁一沉的眼中,什么都算不得。
梁一沉只冷冷一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离开府中。”
给过机会?灵霏的心里头有些纳闷,这男人整日整日地不在家,竟是将什么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头了不成?
连元青也是疑惑抬起头来,转而又委屈至极:“我……我是被逼无奈!你知道的,是梁夫人叫我如此做法的,否则我万万不敢啊!难不成,你当真连从前的半分情谊都不顾了吗?”
她说的凄惨,可梁一沉这男人心狠起来,连眸色都不会因为元青的话而动一下:“我们从前,何来情谊?不过是在你父亲那里学了几日课学,见过你几次,吃过你做的饭菜罢了。今儿我夫人也在此处,便就当着她的面儿也说清楚,咱们之间的距离大约都不曾近过半丈之内,何来情谊?”
原来……他们之间当初是这么“彬彬有礼”啊?
灵霏低了头,倒是觉得梁夫人够狠,让天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二人从前曾在泉州城情谊如何深厚,也让她以为,他们之间早就发生过肌肤之亲呢!
这话,便是叫那元青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你……你怎会这般无情?!当年,便是当年,你分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才是啊!”
梁一沉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是知道,所以后来才不去你父亲那学课学了。往后数年都不曾见面,你却来我府中要害我与夫人之间的关系,这边是你所谓的心意?我若不年在从前,早就将你送回这男人的身边了。原想着你若是识趣儿的,自个儿走了,我便对外宣称你病逝就是。”
他略微抬眸,眼眸之中仿佛带着冰刀一般冷峻:“可你是越发得寸进尺,那我就只能让你们夫妻团聚了。”
他如此模样,别说是元青和这杀猪户了,便是灵霏瞧着,都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终于,元青被他的气势压迫得半分话都说不出来。
梁一沉却是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手:“好了,看在你所谓的从前的情谊份儿上,我就叫你知道我为何要这般对你。明儿一早,该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你和你的丈夫又偷跑回去了。”
说着,再看向那杀猪户,又是警告又是建议一般:“我觉得,你应该看好你自己的夫人!可别让她再偷偷跑出来,给旁的府中添乱了。否则只怕你是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何尝不知梁一沉的身份?
方才虽然对元青十分凶狠,此刻对梁一沉却是点头哈腰,不敢再多言一句。
于是梁一沉便伸手,拉了灵霏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还未走出门,灵霏就听到了身后那杀猪户开始殴打元青的声音,心里头却竟是对元青再无半分同情。
梁一沉信步在前,对身旁的梁挺吩咐道:“将他带去梁侯府门口打人去,也叫这京中的都知道,这女子是不配在我伯公府的。”
说是要京中之人都知道,可不就是做给梁夫人看的吗?
这般想着,却瞧着外头来了小厮,对灵霏和梁一沉道:“爷,夫人,外头有人叩门,说是……夫人的亲戚!”
亲戚?那么就只可能是舅舅一家了?
灵霏转头看了一眼梁一沉,只瞧着梁一沉微微皱眉:“我不是叫人去城门口接他们了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那小厮摇了摇头,却听得一旁的梁挺道:“方才下头给属下来回话,说是他们不相信派去的是伯公府的,非要亲自来府中。属下一时疏忽,忘了给爷禀告了。”
梁挺这两日,似总是心不在焉。
梁一沉却是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灵霏:“走吧,去见见你舅舅,你也多年未见他了吧?”
说实话,灵霏自己都觉得,舅舅他们自泉州城而来,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穷亲戚的吧,但是也实在是多年未见了。
此刻前来,无非就是想沾光,或者有事相求。她都不那么想见,难为梁一沉还如此妥帖,专门派人去城门口接他们了。
所以便对梁一沉摆了摆手:“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和兵部尚书议事吗?不必担心家中,你且去就是。”
梁一沉倒是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揉了揉灵霏的脑袋,就先行一步。
灵霏走向了正厅的时候,转头对小蕊问道:“查了吗?”
小蕊点头,而后小声道:“是夫人的舅舅和舅妈没错,还带了姑娘的表妹来。不过他们一路十分谨慎,从不多说什么多言什么,也没有和旁人说起他们和府中有关,想必是真的遇到了问题,这才来找夫人的。”
既是吃一家米长大的,娘亲的脾气秉性那么好,想必这位舅舅不会太差吧?
灵霏走到正堂的时候,就瞧着了三人正站在正堂之中。
为首之人是一个看着五大三粗的男人,瞧着四十出头的样子。他的左右肩膀各背了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似是装的山货。
他垂眸看着地面,站得笔挺却十分不自然,一副拘谨的模样,额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累着,而渗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只用布子和木簪挽了发髻的女人。女人也看着十分拘束,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一般,只顾着捏在身侧握成了拳。
她的鞋子将脚下的翠砖地面踩脏了,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踮起脚,用鞋头蹭着那地面上的脏污。
而站在她身旁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大约是刚及笄的年纪,小丫头很爱打扮。虽是不富裕,可头上却带了一朵红色的刚摘的花。
只是这大红的蔷薇同她身上这一身葱绿的衣裳,实在并不怎么相配。
她不似她父母那般拘谨,只是睁着大眼睛四顾环望着这厅中,眼神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向往。
灵霏竟是觉得,她这般模样当真和自己的娘亲有些相似,看来从来都说侄女长得像姑姑,不是假话。
瞧着灵霏来了,他们三人的目光都往灵霏的身上放了一下,而后就不敢看了。
那男子上前一步,仍然提着东西,小心翼翼轻声问道:“是……阿霏?”
“是。”
既是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灵霏虽生疏,却也到底是要顾及到娘亲,便疑惑道:“怎么都站在厅中啊?远来是客,你们坐啊!”
而后,又看向了柳杆手中提着的大袋子:“这什么东西啊?看着很重,怎么不放在地上?”
柳杆这才小心将那袋子放在地上,讨好地看向了灵霏:“是……山里的一些山货。知道你如今是贵人不缺这个,可咱们自泉州而来,也不能空着手。”
灵霏对这个舅舅的第一感觉其实还不错,所以便叫小蕊收下了,这才又道:“快些坐下说话吧!”
柳庆虽笑着应承,屁-股却是悬在那椅子上的,回头还斥了柳王氏一句:“瞧你这没眼力的,把人家地板都弄脏了!”
柳王氏也不委屈,赔着笑容道歉的样子,竟是让灵霏看着有些心酸:“舅舅别这么说。我这府中的地就是给人踩的,脏了也无妨。你们远道而来,别这么拘谨。我如今虽是伯公夫人,却也不吃人的,你们且安心吧!”
三两句话,说的柳杆忍不住笑出声,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那椅子上坐稳了。
灵霏这才示意他们喝茶,而后仔细地看着柳杆,果真还是和娘亲长得有些许相似的。
灵霏没有说话,一是不知要说什么,二是想知道柳杆他们此行的目的。
果然,沉默半晌之后,柳杆就有些撑不住了,笑着将那茶放了下去:“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才到我小腿的小娃娃,如今都已经成婚做了这伯公夫人了,这世间过的可真快!”
寒暄就没有必要了,灵霏也放了茶,倒是直言不讳:“不知这次舅舅和舅妈上京,所谓何事?”
柳杆的表情尴尬了半分,而后很快就掩去了:“是……是家中那边出了事。带着柳叶儿来躲难来了,柳家人丁稀少,实在不知该去往何处,能想到的便只有你了。你究竟……是我的亲侄女。”
柳叶,便是表妹的名字。
灵霏移了目光,看向了柳叶:“她出了什么事?瞧着是及笄的年纪,和她的婚事有关?”
“夫人英明!”
柳杆的表情有为难,只是叹了一口气:“是村里的恶霸想要强娶我们柳叶儿,还给我们叶儿惯了毒药。夫人放心吧,我们这一次来不是为着夫人的地位荣耀,只是想求看在血脉的关系上,夫人能不能救救我们叶儿?”
说着,他一个大男人,眼眶竟然是红了起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把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留在了泉州,就是怕夫人以为我们是要举家过来投奔夫人的。夫人放心吧,只要夫人肯救叶儿,我们即刻就离开京城,绝不给夫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