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灵霏感觉到,似乎在看到了方洁和容泽的时候,身旁的容大将军还有容夫人,似是都松了一口气一般。
“新娘子来咯——”
随着喜婆子的一声大喊,周围的人们也开始起哄了起来。
听着这热闹的声音,灵霏有些恍惚地抬眸,看向了就在自己身旁的梁一沉:“咱们成婚那一日,也是如同这般热闹吗?”
她那一日只顾着想梁一沉和紧张了,哪里注意到旁人如何呢?
只瞧着梁一沉的脸上,也是不由地露出了笑容来:“自是比今日,要热闹许多的!”
说话之间,容泽已经从那高头大马上下来了。
喜婆子伸手想扶一把容泽,却被容泽甩开了她的手,于是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才复又喊道:“新郎踢轿门咯——”
分明自个儿前两日才经历过这隆重的婚事,此刻作为一个旁观者,灵霏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容泽上前,轻轻地踢了踢喜轿的轿门。
灵霏记得,自己成婚当日,是梁一沉亲自掀开了轿帘,将自己背下轿子的。
可此时此刻,容泽踢了轿门就站去了一旁,喜婆子赶忙上前,掀开轿帘。
方洁盖着喜帕,端端正正地坐在喜轿之中。
灵霏成婚的时候,是梁一沉亲自背着她去跨火盆的。但是一般情况下,这种勋爵人家成婚其实都是喜婆子来背新娘。
可喜婆子刚上前一步半蹲下去,就听得容泽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让她自己下来!”
别说是旁人了,连灵霏对他这般做法都愣了愣:他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吧?新娘子在入男方的门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这是自古以来就传下来的规矩了。他既是答应了要成婚,又何必这般处处为难呢?
显然,喜轿之中的方洁,也是愣住了,并没有即刻动身。
眼瞧着事情不对,容将军和容夫人也是匆匆走向了容泽。
容将军轻咳一声,环视了一下周围都噤了声的看客们,而后才低声对容泽道:“你这是做什么?!”
容夫人也是伸手,轻轻地拉了容泽一把,小声道:“泽儿,都这时候了,就不要胡闹了好吗?”
“我没胡闹!”
容泽仿佛已经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了,甚至没有看一眼焦虑的容大将军和容夫人,只是盯着那轿辇之中坐着的方洁:“我说,让她自己下来走!”
说真的,连灵霏都觉得,他是过分了些。
眼瞧着容将军就要生气了,容夫人也是轻轻拉了拉容将军,而后才对容泽继续道:“从古至今,新娘子入门之前,脚都是不能沾地的。这是规矩,你不背她便罢了,就让喜婆子背她进门,又怎么了?”
其实灵霏真的很少看到容泽这般执拗的样子。
他却只是歪了歪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的衣服上缀着许多东西,会硌着旁人。我容府一向都不会如此苛待下人,所以她必须亲自下地,自己走!”
竟是这样的理由?!
别说是旁人了,连灵霏都有些震惊了。
但是仔细想,这也的确是容泽会做的事情。
别看他在战场上厮杀往来,其实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瞧着方洁为了更加好看,在自己的喜袍上头缀了许多的珍珠金锞一类的东西,那喜婆子若是背着她去火盆跟前儿,难免会被她身上的这些东西给压着。
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那喜婆子想拿赏钱,自然就得让这婚事安安生生地完成,于是忙对容泽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的,多谢容小将军体贴挂怀!”
说着,她就再度弓了身子,要接方洁在自己的背上。
然而对于这件事,容泽?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执拗。
只瞧他竟是一把拉住了喜婆子,坚持道:“我们容府之中,从没有听说苛待下人的事情。今儿既是我大喜之日,那这种事情就更不能发生了!”
看着他这执拗模样,灵霏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坚持不苛待下人呢,还是只是在和自己较劲,也和旁人较劲。
眼瞧着这局面是僵持不下了,灵霏却发觉,一直端坐在喜轿之中的方洁动了动——
她没有说话,却站起身来要往外走。但因为看不清前面的路,所以在这轿辇之中撞了一下。
喜婆子瞧着这情况,赶忙上前,一把扶住了方洁,引着她朝外走,而后还一边喊道:“新娘子下轿咯——”
不得不承认,方洁在这种时候做出的这样选择,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虽然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但是到底也没有人多说什么,毕竟该给容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就瞧着方洁缓缓地朝着上头走了去,容泽则是站在她的身侧。两人的手里头虽然同时拿着一根喜庆的红绫,然而便是这么站在一起,却仍然能感觉到两个人的疏远。
火盆就放在容家的大门口,方洁安安稳稳地将那火盆跨过去,荣这个则是先她一步走在前头,一前一后的样子,便是周围的祝福声滔天,也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到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深刻的情感。
但好歹,容泽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安安稳稳地拜了天地之后,就有下人先一步将方洁送去了后头的洞房。
灵霏特意看了一眼,方洁身边的朋友都是随同娘家人而来的,自然也包括平日和灵霏要好的江玲薇。
灵霏成婚的时候,蒋凌飞也来了,而且还送了灵霏一份大礼:一对成色极好的和田玉壁。
听闻方洁曾为了此事和江玲薇闹了许多不快,可如今能陪在方洁身边的,不也还是江玲薇吗?
灵霏原本是该在外头同梁一沉站在一起应付朝臣们的女眷的,偏偏方洁被送去洞房之后没多久,江玲薇就跑来了前厅,扯了扯灵霏的衣袖,神色似是有些为难:“阿霏,和我一起去后面吧?”
灵霏和方洁的关系就差到了水深火热的那一步了,自是不太愿意去。
可一旁的量一次听了,倒是对灵霏笑道:“你去吧,外头有我。”
一句“有我”,仿佛是在告诉灵霏,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的。
灵霏便依着江玲薇,虽她一同走向了后头,对江玲薇却是发自内心的关切:“怎么了?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啊!”
江玲薇轻叹一口气,脚下的脚步也放缓了几分:“刚才在外头的事情你也瞧见了,这会儿子她正在里头发脾气呢!要见你也是她的意思,不过你放心吧,今儿是她的大婚之日,我想着她大约并不会为难与你,砸了自己的场子,倒是不值当。”
对江玲薇,灵霏是无条件的信任的。
果真到了后头洞房的时候,虽说瞧着方洁已经扯下了自己的喜帕黑着脸坐在床上,周围的丫鬟们也不敢吱声,但她却并没有对灵霏太不客气。
瞧着灵霏进门,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对着桌子努了努嘴:“坐吧?”
平日里方洁但凡是见着自己,总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所以此刻她突然转了性子,倒是让灵霏有些意外,却还是将祝福之语说出了口:“恭喜啊,你今儿真好看。”
她说的敷衍,方洁也听听就作罢了:“我让阿薇喊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这般黑着脸,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可看在今儿是她和容泽大婚的份儿上,灵霏自然也是要笑脸相迎的:“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帮得上的,必然义不容辞。”
于是方才还沉了脸色的方洁,此刻却如同泄了气一般,突然整个人就有些颓然了下来:“你能不能……一会儿劝劝他?”
他?说的是容泽?
这倒是让灵霏觉得有些奇了:“我?劝他?我能劝他什么?”
方洁这么说,几乎相当于当着江玲薇的面儿,承认了自己和容泽有点儿什么似的,这让灵霏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方洁看着灵霏的眼眸之中,是难得的示弱和服软:“你也看到了,他方才在门口那般做法。”
方洁的心里是当真委屈,竟是红了眼眶:“若是一会儿闹洞房的时候,他再如此做派,岂不是要将两个府中的脸面都丢的一干二净了?!我能想到的,便只有你的话,他或许还能听三分。”
说真的,灵霏不是不想帮这个忙。
但是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抬眸对方洁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样吧,一会儿我就去前头,把你的意思转告给我们伯公爷。伯公爷和容小将军之间说这话,大约更方便一些。”
“你……你什么意思?!”
方洁却因此瞪大了眼睛,看着灵霏,眉头紧皱:“你不是不知道,阿泽如今有多讨厌梁一沉。你这不是……这不是让梁一沉看我的笑话吗?”
她本不该这般直呼梁一沉的姓名的。
灵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方洁,倒是直言不讳:“可你让我私底下劝说容小将军,又是哪门子的事情?别说我和容小将军本就什么都没有,便是我如今是伯公夫人这身份,也不该私下同小将军说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