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里头的人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言,依言打开了侯府的大门。
灵霏就瞧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大门口,眸色严肃。本是他们大喜之日,那人却穿着一身素白,若非是头上没有戴白,只怕是要让人以为这侯府之中要办葬礼。
若说这不是故意的,灵霏都不相信。
于是便皱了皱眉,站在门口没有动。
那管家倒是乖觉,到更像是故意的一般,对灵霏和梁一沉行了一个大礼:“小的见过少爷,少夫人,恭请少爷少夫人入府!”
少爷,少夫人?
灵霏记得,梁家是祖辈荫封的爵位。早在泉州城的时候,梁一沉便是这梁家的世子爷了。此刻却被冠上了一个区区“少爷”的名声,可不是在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梁家早已取消了梁一沉世子爷的身份吗?
虽说灵霏知道,梁一沉并不在乎,甚至不愿意做梁家的世子爷。
可这梁家的自作主张,也真是让人心寒啊。
灵霏转头,忽而就理解了,为何梁一沉这般男人,这些年会和梁家的关系僵到如此地步。
灵霏没有进门,梁一沉也就站在门口,瞧着那管家。
管家弯着腰,到底是仆从,梁一沉和灵霏不喊他起身,他是不敢动什么的。
不过只站了一会儿,那管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额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略微抬眼看了一眼梁一沉和灵霏。
瞧着他们既没有进门的意思,也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管家到底还是自己站起了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放肆——”
可还未等这管家说什么,就听得灵霏冷哼一声:“少爷还未让你起身,你怎么自个儿就站起来了?难不成,这侯府之中的规矩,都当做是摆设了吗?!”
管家本是要给灵霏一个下马威,却在此刻被灵霏这一番给镇住了!
于是他愣了愣,而后才轻咳一声,复又弓下了身子,心头暗自嘀咕:听闻梁一沉娶的是个小官家的小小庶女,怎么这小庶女竟有这样的气势,丝毫不比他所见过的那些嫡出的夫人们?
灵霏发了脾气,梁一沉便也就明白了灵霏的意思,只是出言讽刺道:“夫人不知,这位管家大人,一向都是在梁侯府中说一不二,作威作福惯了的!便是从前我还在这梁侯府中的时候,也没有少吃他给的那些亏,所以这点儿子规矩,他本是不必在意许多的!”
于是灵霏便轻声而笑,笑意之中却是越发地冰冷了起来:“所以……这便是他今儿穿着一身素衣来迎我们的缘由了吧?我们是大喜之日,他竟是如此素衣相迎,就不知究竟是他要如此,还是侯爷的意思了!”
那管家此刻曲着身子,已经站得腿都开始发颤了起来。
却还是略微抬眸,看向了灵霏和梁一沉,梗着脖子道:“我……我是家中丧母,须得孝衣素服,还请少爷和少夫人体谅我这一片孝悌之心!”
本朝以孝悌之道为大道,他以为这么一说,便能将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梁一沉转头,看向了灵霏。
灵霏却仍是站在这当场,回头又看了梁挺一眼:“我瞧着这位管家大人今年也有近六十岁了吧?那么上头的老母可真是高寿才仙去啊!既是如此,你便去他那里,替咱们也敬上一份祭礼,方显得咱们家伯公爷体恤下人,感念管家在侯府之中付出的这些年呢!”
灵霏此言一出,那管家便倏然抬起头来,想拦着梁挺,可梁挺的脚步倒是很快,即刻就去了,于是便瞧着那管家的神色难看了起来。
里头的人大约已经察觉到了外头的动静,灵霏就瞧着里头的正厅已经有人走出来的响动。
可她却没有动,仍是站在原地,就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她倒是要瞧瞧,今儿这事如何解决。若是他们今日妥协了,只怕日后想进侯府,都要来这么一遭,那灵霏可受不了!
所以今儿这事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口气,更是为了梁一沉日后能更加挺直了胸膛,不管在朝中还是在京中,都不要被梁侯掣肘。
果然,在外头的动静这么大,里头的梁侯也带着梁夫人出来了。
他们倒是穿的盛装隆重,不叫人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梁侯阴沉着脸,带着梁夫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周围似乎都燃烧着怒气一般:“又在这里闹什么?!”
他严厉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梁一沉:“怎么你每一次回来,都总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呢!?”
眼瞧着梁一沉也冷了脸就要和梁侯说什么,灵霏便在一旁拉了拉梁一沉的衣袖。
本以为梁一沉这暴脾气恐怕拉不住,却没想到,梁一沉的嘴都张开了,被灵霏拉了这一把之后,却又闭上了,而后别过头去不看梁侯。
于是灵霏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扑通”一下便跪在了梁侯的跟前儿:“请父亲为我们做主!”
她方才还对那管家言辞犀利,此刻却突然跪了下来,叫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灵霏又悄悄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眼眶都红了起来,这才抬眸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梁侯:“今儿是伯公爷与小女的大婚之日,管家却身着素服,对我们的叩门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我们竟不知,这是管家自个儿的意思,还是说是父亲的意思?”
还未等梁侯说什么,灵霏就抹了一把眼泪,才继续道:“小女与伯公爷一早入宫,圣上还说,望我们能时时来这侯府之中探看,特意赐了今儿的一桌午膳。却是没成想,被拒之门外就罢了,大喜这管家却穿一身白色,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还请父亲,替我们做主啊!”
谁都没想到,灵霏会突然闹出这样的一遭!
连梁一沉都没想到,也是愣愣地看着灵霏,心里头竟是有些想笑。
而且由于他们在这大门口,所以已经引起了其他府中的注意,旁边已经有将军府的和宁侯府之中的丫鬟小厮躲在一旁对着他们这里指指点点了。
灵霏的话,便如同一个套子一般,将梁侯给套了进来,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解套。
沉默片刻,梁挺的脚程倒是也快。
竟是一手拉扯着一个穿着绯色,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穿着橙黄衣裳的女子走了过来。
到了这侯府的门口,他将那两人往管家的跟前儿一甩,而后才冷笑对灵霏还有梁一沉道:“回伯公爷回夫人,这两位便是管家的妻女了。奴才去他们家的时候,她们二人正在家中听曲儿。说是管家家里头的老夫人,早已去世十年了,家中也没有旁人办丧事,瞧着这两人也是穿红戴绿的,恐怕丧事只是管家大人的托词呢!”
他们从前见惯了这管家欺负人,如今终于能欺负回去,自然是不留余力。
这次,倒是不必灵霏多说什么了。
就瞧着梁一沉冷哼一声,而后略微抬眸看向了一旁的梁侯:“父亲,方才是管家亲口同我们说,他家中丧母,这才穿了一身素衣前来迎接。如今瞧着他这谎言是不攻自破了,就不知……要他一身素衣叩门不开的,究竟是他自个儿做主,还是父亲的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一旁的灵霏,一下子就将灵霏拉了起来。
至此,梁侯方才还对梁一沉和灵霏怒目而视的脸色,便终于是有些挂不住了。
倒是一旁的梁夫人,小声嘀咕道:“多大点儿的事情?也至于闹成这般?这不是叫旁的府邸看笑话了吗?”
就知道她要如此,梁一沉却也即刻便学了灵霏的一星半点儿,故作叹息道:“哎……谁想闹成这般呢?圣上的意思也是叫我们今儿来给父亲请安问好,一家子和和气气地吃个午膳。结果这一进门就瞧着有人白衣素服的,我说到底,也是堂堂伯公爷,何时受到过这般欺辱?大不了就是明儿禀明了圣上,我们来了,可这侯府却实在是不是我们该来的地就是了!”
灵霏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做戏起来的样子,比自己厉害多了!
果然,他们夫妻这一唱一和下来,梁侯就算是再想保住这个管家,也是不能了!
于是他便闭了闭眼,而后大喊一声:“来人啊!将梁管家带下去绑到柴房!”
没说怎么处置,这不痛不痒的,当然不能如了梁一沉的意了。
于是梁一沉只是站在门口,虽未说什么但就是一副“你不惩罚,我就不进门”的样子!
梁侯的心里虽然生气,却只能将那股子气咽下去,而后复又道:“打他十个板子,叫他以奴欺主!”
十个板子?若是他们府中的人打,手下留情些,不就等同于没有惩罚吗?
梁一沉也想到了,伸手拦住了侯府的家丁,而后对梁挺使了个眼色,才笑着看向了梁侯:“不劳烦父亲府中的人。这样的小事,叫我的人来就是了!”
那梁挺也不嫌热闹大一般,大声应了一声:“侯爷和伯公爷放心吧!从前在军中的时候,末将便是打板子的好手了,必然让管家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