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将话说到这般地步,若是皇上不允,那才是当真不近人情!
于是皇上只是沉吟一下,而后看向了一旁的皇后:“皇后,你这一次……的确是过分了!”
谁都没想到,梁一沉竟然会为了灵霏如此。
所以皇上此言一出,皇后就有些慌了。
灵霏在后头听着,眼瞧着若是自个儿再不出去,这事儿怕是就要闹个没完了。
如今她若还是一个人,便就叫皇后长些教训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要为着梁一沉考量,就不能让梁一沉将皇后彻底得罪了。
于是灵霏挣扎着起身,在小蕊的搀扶下来到了前殿。
灵霏毕竟是这件事的主角,而且皇上不曾见过灵霏,所以灵霏在进入前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上座的皇上正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
她没有去看皇帝,守着规矩跪在殿中:“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
皇上倒是利落,对灵霏挥了挥手道:“起身吧?身体怎么样了?今儿入宫,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灵霏起身,偷偷看了一眼梁一沉,只瞧着他也正朝着自己这里看来,便复又低了头,认真回答皇帝的话:“回皇上,臣女的身体没事。今儿皇后娘娘只是来教臣女一些宫中规矩,好叫臣女日后跟在梁伯公的身边不至于行差踏错。是臣女的身子太弱了,这才惹出这么一场误会,还请皇上明鉴!”
她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也十分合规矩。
饶是在场之人都知道灵霏这么说实际上是在给皇后台阶下,皇上的眼眸之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许的目光:“你倒是个懂规矩的!可方才朕听闻,悠扬郡主在外头竟是要用长鞭打你不成?”
这话问的就有些在给灵霏试探的意思了,若灵霏承认了,说到底这还是皇后的错,甚至可能连皇上也有错:是皇上准许悠扬郡主带着鞭子在宫中四处乱跑的,若悠扬郡主伤了人,自是皇上的这个旨意就有问题。
可若灵霏也不承认这事儿,或许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只是灵霏还没说什么,一旁站着的悠扬郡主就跺了跺脚,撒娇般地对皇上道:“皇上,悠扬不敢那般放肆的!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还望皇上明鉴啊!”
她若大大方方承认了,或许灵霏还看得起她些。
听着她如此,灵霏微微挑眉,依言而笑:“郡主说的是,圣上明鉴,郡主不曾打到臣女,只是将皇后娘娘身边儿的瑞嬷嬷打了一下。臣女没事,悠扬郡主想必也不是有心要伤着臣女的。”
这话就很巧妙了:既摘开了自己,又让圣上知道悠扬郡主的确是行了凶。
果真,皇上脸色一沉,对着悠扬冷哼一声:“朕准允你带着鞭子在宫中行走,可不是为了叫你随意打人的。如今你打的还是你皇后嫂嫂最信任的嬷嬷,你可知错了?”
悠扬郡主自是明白,灵霏这不是在替她说话。
愤愤地瞪了灵霏一眼,才委屈地对皇上道:“臣妹知错了!”
于是皇上点头,又看了一眼眸色沉沉的梁一沉,知道这事儿不能随便就这么过去,才继续对悠扬道:“日后你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带着鞭子进宫这样的事情,便不要做了。悠扬,你今年也不小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议亲了,总该稳重些才是!”
其实灵霏知道,他们都是一家子,若是真想让皇上惩罚悠扬郡主,那必须得是悠扬郡主犯了大错。
如今这般不疼不痒地训斥两句,便就算是过了也是正常。
所以灵霏只是敛了眸中的神色,不再多言什么。
而梁一沉却轻咳一声,似是对皇上的这个处置很是不满地撇嘴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自是感觉到了他的眼神,眸色有些尴尬,却又继续对悠扬郡主道:“朕会和王叔说,叫你回去好生闭门反省。这些日子,就不要来宫中给皇后请安了。皇后也会在安华殿之中为国运昌盛而祈福十日,你们总该消停些才是!”
皇上虽未言明,但这的确是惩罚了皇后和悠扬郡主啊!
灵霏都有些诧异:这沈洛沉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一个眼神,就叫皇上如此处置了?!他就不怕旁人说他功高震主吗?
不过显然,皇上的这个处置让梁一沉很是满意。
他站起身来,对皇上和皇后抱了抱拳:“皇上,微臣本是该带着阿霏,留在这同皇上还有皇后用午膳的。但阿霏身体不适,又不大懂得宫中规矩,只怕是再冲撞了。待微臣将阿霏送回秦府之中,而后找个宫中嬷嬷好生教养着,待来日大婚之后,再来宫中请安,还请皇上准允。”
听着他这般和皇上说话,灵霏的心里都有些害怕,只觉梁一沉是有些放肆了。
但圣上是半分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有些心虚一般,忙对梁一沉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一沉,这既是你自己选的妻子,日后你们定然要和和睦睦的才好。旁人朕不管,可朕真的希望,你能如同当日初见朕的时候一般,做到你说的那个样子,你明白吗?”
这一番话,是恳切。
灵霏忽而意识到,其实圣上和梁一沉之间,大约已经不是简单的君臣关系,而更似朋友。
于是灵霏和任茜茜忙对皇上和皇后行了礼之后,才同梁一沉一起走出了凤翔殿。
走出凤翔殿大门的那一刻,灵霏当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让梁一沉瞧着,不由地笑了,眼中却扔带着关切:“阿霏,感觉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灵霏在方才听完了梁一沉在殿中所言的那些话之后,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梁一沉,只是低了头:“没事的,不过就是中暑了罢了。回府去吃些绿豆沙,再睡个觉,也就没有大碍了。”
“嗯,甚好。”
梁一沉随同灵霏和任茜茜一起走着,边走边道:“回去之后好生准备就是了,不必想旁的那么多。日后若是有人再为难你,你无需同他们客气。这整个京中,且没有我梁一沉不敢招惹的人!”
能说出如此狂言的,这整个京中,怕是也只有他梁一沉罢了。
灵霏终于是抬眸,仰起头看向了走在身旁的梁一沉:“知道你是圣上的心腹,可日后到底还是说话要收敛些的。君臣是君臣,这京中的人际关系你也总要考量些。”
“嗤——”
灵霏这话,倒是叫梁一沉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眼中也再没有了方才那般担心的阴霾,只剩下了窃喜一般的愉悦:“便是知道你对我是关切的。你且放心吧,日后有你时时刻刻在我的身边提点,我不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的。”
这……
分明他的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可到底还是叫灵霏的脸颊不由地红了几分。
为了不让梁一沉发觉她脸红,灵霏迅速地复又低了头:“就……就送到这吧。我与母亲可以坐轿辇出去的,你不必相送了。”
梁一沉倒是也不为难,站定在了原地,低头认真地看着灵霏,不由地伸出手,轻轻用手指捏了捏她发髻之间簪着的那朵粉色绒花:“好。等我两日,我便去秦府同秦大人商定婚期。阿霏,这些日子你只管好生准备你的就是,旁的事情都交给我,旁的人也不必理会,知道吗?”
任茜茜还在旁边,他就说的这般叮咛,倒是叫灵霏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而听着他此话,任茜茜也是笑了:“好了好了,咱们阿霏都知道了。你若是再说两句,她非是要钻进这地底下的洞里头不可!你且放心吧,我们秦府虽说不是什么大户公爵人家,可有她祖父和她大哥哥在,也绝不会再如今日一般,叫旁人欺负她就是了!”
有了这话,梁一沉才安心许多。对灵霏抱了拳,便回头又进了宫,想来宫里头是有其他的事情。
坐在回去的轿辇上,任茜茜才感慨一般地拉了灵霏的手,笑的十分开怀:“之前我和你爹爹还担心,这梁一沉从前在泉州就是个浑不知天高地厚的,害怕他娶你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致。你爹爹还和你大哥商议,叫你大哥将先夫人留下的东西也拿出来些给你做嫁妆傍身,日后嫁给梁家,才不至于被梁一沉欺负太过。”
轻叹一口气,她的身体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小软垫上:“如今瞧着他是在意你的,我和你爹爹还有你大哥便都可放心了。阿霏,你都不知道你是个多让我心疼的孩子!你且放心吧,这一次岁数哦咱们假的是伯公府人家,但是咱们秦家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是啊,其实连灵霏都没有想到,梁一沉要娶自己,竟然是抱着那么认真的想法!
于是她垂眸,终究忍不住地勾了嘴角:“母亲放心吧,这是圣上赐婚,我们会好好的。日后不管梁家是刀山也好是火海也罢,既是到了这一步,我便去闯一闯就是了!总归,不能给咱们秦府丢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