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灵霏这么想着的时候,忽而就听到外头又来了动静。
是宫里头的人再度来到秦府,任茜茜和秦远山忙去迎接。可这一次,却是长公主身边儿的奴才,说是公主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想请灵霏同江玲薇一同进宫去侍疾。
这倒是让灵霏觉得十分诧异:她如今在京中的名声虽说还好,可到底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别说是侍疾了,她连长公主的一面都不曾见到过,长公主怎会叫自己去侍疾呢?
不过这些日子她和江玲薇的关系却是不错,觉得江玲薇不似方洁她们一般从心眼儿里瞧不起自己。
所以既是宫中来人了,她也不能推辞,好在又江玲薇同去,这才觉得稍稍安心。
本秦家是准备了马车要送灵霏入宫的,不过那来人却道说是既然是请灵霏入宫,自然是长公主派了车,先接了灵霏再去接江玲薇。
虽说这不在规矩之内有些奇怪,但长公主的规矩便是规矩。
秦远山嘱咐了灵霏两句进宫要守着规矩不要乱走乱看,便匆匆将灵霏送上了马车。
皇家的马车果真是和她们秦府的不同的,灵霏坐进去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着,生怕将如此贵重的皇缎给磕了碰了。
从秦府到江府倒是用不了多久,江玲薇似是早早就得了消息,马车到的时候她已然在门口等着了。
不似灵霏一般是突然被叫进宫的,江玲薇倒是打扮得十分隆重。上了马车瞧着灵霏这普通的打扮模样,她也是愣了愣,才道:“你可真是大胆,要入宫见长公主的,却穿成这般?”
灵霏低头,瞧着自己这身衣裳,虽说也是年下里头新做的,不过到底是旧衣裳了,的确登不得宫中的大雅。
只是还未等灵霏说什么,江玲薇已经将外头的纱披扯了下来披在了灵霏的身上:“你如今也是和梁伯公定了亲的人了,若是这般小家子气,走出去可不是要给梁伯公丢人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灵霏指定要以为这是在嘲讽自己的。
不过从江玲薇的口中说出来,灵霏却觉得她是心直口快罢了。她虽和方洁她们要好,但并不似方洁她们一般看不起灵霏庶女的身份。反而是自打她来了学堂同灵霏一道坐着,两个人便越发热络了起来就是。
对于她的好意,灵霏也没有拒绝,只是理了理身上的纱披,才转头看向了江玲薇:“听闻你家中给你寻了亲事了?”
江玲薇点头,而后满脸的苦闷:“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竟是给我看中了兵部尚书家的那纨绔。”
这般任性的话,叫灵霏忍不住微微一笑:“可我也听闻,你爹爹也说了,不管与你说什么人家,必是你心里头要喜欢的才是。你既不喜欢那兵部尚书家的,便对你爹爹直言便是了呀!”
言及此处,江玲薇的脸上便更添几分愁苦:“哎……可别提了!我放眼瞧着,这京中的公子哥儿,怎地一个都是瞧不上的呢?我倒是喜欢你大哥哥那种,可你嫂嫂也是个妙人啊!这真可谓是‘好儿郎都已经成了婚,没成婚的全是秋后的黄花菜一般蔫不拉几’了!”
这说的是哪门子的混话?
可灵霏却有些羡慕江玲薇:若非她从小到大都受家中宠爱,又哪有什么本事能随口说出这般“浑话”呢?
所以灵霏只是对江玲薇掩嘴而笑:“既是这么说,想必你心里头已经有人了,而且不是咱们京中的这些蔫不拉几的公子哥儿?”
其实灵霏也只是随意一说,却没成想,当真闹了江玲薇一个红脸:“哪……哪有的事儿!”
眼瞧着是有了,不过江玲薇不想说,灵霏便不多问就是了:“好,你说没有便没有吧。瞧着马上要入宫了,你便同我讲讲宫里头的规矩吧?也免得我这样的身份去见了长公主,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别说是侍疾了,只怕是去添堵的!”
这话,倒是让江玲薇白了灵霏一眼:“你这般聪明,别和我说当真以为长公主是叫你去侍疾的!”
灵霏其实之前心里就觉得奇怪,如今听了江玲薇这话,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而后笑道:“若不是那才好呢!我可是头一回见长公主,便是她要叫我侍疾,我都不知该从何侍起呢!”
江玲薇觉得和灵霏相处起来最有趣儿的是,她永远都不知道灵霏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话。
便笑着回道:“多半是为了梁伯公的事情。如今圣上很是倚重伯公爷,他却偏偏选了你这么个没根没基的小庶女做嫡妻,宫中自然是要过问的。”
哎……
灵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山却只是微微一笑非要故作镇定:“我想着,便是也与他有关。”
瞧着灵霏低了头,江玲薇反而好奇了起来:“灵霏,我倒是也想知道,他究竟瞧中了你什么?你这人的脾气性格虽说是不错的,可他终究是伯公爷啊!而非除了他也在你祖父的学堂读书之外,你们二人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才是啊!”
是啊,在泉州他们就相识的事情,恐怕京中的许多人还不知道。
灵霏也低了头,这一次,可没有隐瞒江玲薇什么:“我也不知……或许与我的祖父有关?也或许与我之前同徐家的婚约有关?我当真不能确定,也不知为何突然这般。”
瞧着灵霏就惆怅了起来,江玲薇却是微微一笑:“好啦好啦,我也没有旁的意思。不管怎么,等咱们一会儿入宫了便知晓了。倘若一会儿你被为难了,便躲在我身后就是了。长公主日里还挺喜欢我的,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与你。”
有她这般,灵霏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忐忑有什么害怕的了。
于是一路进宫,还算是顺利。
虽说灵霏很好奇这宫中是如何景象,但是碍着规矩,却是生生地忍住了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外头的心思。
江玲薇似是时常进宫,都是熟悉了一般地对灵霏道:“若是咱们自个儿府中的马车进宫,必定是要在外头候着,进来之后再换宫中马车的。不过如今咱们坐得是长公主的马车,自然就免去了这般琐事,能直接去长公主殿中了。”
如今的长公主也是个苦命人:她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早早成了婚,婚后两年却就丧夫回宫居住了。
太上皇心疼她,也曾想让她再嫁。可她与前任夫君感情十分缠绵,便不愿再嫁,就这么一直在宫中长公主殿中独自生活了许多年,身边也没有儿女傍身,实在是可怜人。
因为她本身没有儿女,所以便喜欢孩子们。听闻她最喜欢的便是悠扬郡主,几乎是将这个侄女儿当做自个儿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就在马车快要抵达长公主殿的时候,江玲薇还不忘了对灵霏继续道:“长公主日里瞧着很严肃,但是也挺好哄的。不过她不大喜欢没有规矩的,你进去之后只管跟在我的身后,她问什么你回什么就是了,旁的定不要多说,知道吗?”
灵霏点头,此刻自然是江玲薇说什么,她便听什么的。
“长公主殿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的时候,马车也顺势停了下来。
长公主殿前,早已有等候的宫女儿们了。
灵霏随同江玲薇下了马车之后,便瞧着一位姑姑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江姑娘和秦姑娘到了?快些进去吧,长公主等候良久了!”
江玲薇与这姑姑倒是熟络,上前便笑道:“向姑姑,长公主可好久都不曾召见我了,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那向姑姑也笑着同江玲薇玩笑,却始终都是低着头弓着腰,瞧着便是奴仆的样子跟在后头。
灵霏不敢多言什么,只跟着江玲薇进了正殿,便闻到了一股沉水香的气味。
沉水香不同于一般的香料,通常情况下很少有女子会喜欢。所以灵霏便觉得,长公主大约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想必性格一定十分果敢。
果然,刚进了殿中,就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十分利落:“不必行礼了,赐座吧。”
说是来侍疾的,可听长公主这声音倒不像是生病了。
虽说不用行礼,却大约说的是大礼。前头的江玲薇曲了曲膝盖行了小福礼,灵霏也跟着一同做就是。
长公主挥手赐座,开门见山:“你倒是乖觉。听闻你一路上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连这宫中景象也不好奇,倒是难得瞧着泉州那偏远之地来的小庶女,能这般稳重呢!”
听着这话虽像是在夸奖她,可不知为何,灵霏脊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总觉得,长公主并不喜她。
于是便立刻起身,接机行了个大礼:“臣女多谢长公主夸赞!”
“唔,坐下吧,不必时时行礼,怪累的!”
长公主再度挥手,而后才叫人上了茶:“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何?”
灵霏踟蹰一下,才回道:“今儿公公来府中是说,是长公主病了,喊臣女来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