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又有秦岳这位“崇宁先生”如今自然也是秦远山去哪儿,他便去哪儿的,一时之间,秦家刚搬来京中的时候,倒也是日日都忙着迎来送往,门口是车水马龙。
如今的灵霏比之三年前,个头是高了不少,身段也已经长成。
模样则是有些神似当年的林姨娘那般秀丽明丽,却比林姨娘少了几分温柔,反而多了几分明朗的坚定。
因着是刚搬来京中,所以便是孟晴的院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京中的宅子寸土寸金,自然比不得从前在定州的时候。
就灵霏的房间,便比在定州的时候整整小了一半,而且还是最朝阴的那一间,这举家搬迁的东西自然是多,倒是感觉有些放不下了。
连小蕊都是忍不住嘀咕道:“姑娘,咱们这屋子也太小了吧!这小小的衣柜又破又烂的,能放下什么啊?奴婢方才还听说四姑娘也在抱怨,说她的屋子太旧,可她那间好歹朝阳,到不似咱们这里,当真是这院儿里最破的了!”
知道她是心疼自个儿,灵霏倒是没觉得这房子有多差:“朝阴的凉快,京中干燥不比咱们定州,便是阴面的房子也少有发霉的。东西若是放不下了,便想法子就是了。瞧着你这两日总是抱怨,如今咱们在京中,还是要越发谨言慎行的好。”
小蕊转头,就瞧着灵霏此刻正坐在窗前,也不忙着收拾,反而是手中拿了封信,正认真瞧着。
窗外的风顺着窗棂吹了进来,将灵霏的发丝拂起,她唇角勾着一抹笑意,便是在这老旧的屋子里,却也美得如同一幅美人图。
瞧着灵霏如此,连小蕊的心绪都安静下来了一般,方才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姑娘又在看梁小郡爷给姑娘的信啊?”
灵霏笑着点头,倒是觉得有趣儿:“梁家哥哥前儿和大哥哥一般中了举,却偏偏用了化名。这会儿子他父亲他们都进京了,他却又被太子外派去了宁州治盐。我瞧着这分明一家子都在朝中为官也有一年多,却是到现在梁侯爷都不知朝中新宠梁底便是他自个儿的儿子,实在是有趣的很呢!”
听着灵霏这般,小蕊也觉得有趣儿:“可不是吗?这小郡爷可是个奇怪的人儿。梁底,起的是个什么名儿?若奴婢是梁侯爷,也是猜不出这位梁底是何人的。何况这两年侯爷带着两位庶子不是在沙场之中便是在边关驻守,没有瞧见小郡爷本人,奴婢到觉得认不出也不奇怪!”
说来也是,梁一沉以“梁底”之名中了探花之后,便被下派到了宁州,在京中朝中不曾与梁侯爷见面。后来受了当朝太子的赏识,将梁一沉从宁州任上调来京中,又恰逢梁侯爷带兵出征。
梁侯爷是武将,梁一沉却是文官。两人在平日里的政事上头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虽说同朝为官一年多,梁侯爷竟是到了如今也没有发觉,太子跟前儿的红人“梁底”,正是自个儿那失踪了三年的儿子!
不知为何,灵霏却是很欢喜:“梁家哥哥说,他的名字是一沉,恰如他当年离开定州的时候那,生活里是一沉到底的样子。所以就给自个儿起名为‘梁底’,好时时刻刻地告诫自己不要忘了当日是如何从定州城出来,这几年遭受了多少的。”
旁人或许不知,可灵霏却总能时不时地收到梁一沉写来的信,他总有办法将信送进灵霏的手中。起初的几封是拖了容泽,后来便也不用容泽了。偶尔让秦若海帮个忙,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用了连灵霏都不认识的旁的人,总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送到小蕊的手中。
其实梁一沉在信中很少会提及自己的遭遇,但是灵霏却还是能从他字字句句之中体会到,他是苦楚的。
在外的几年,他也受尽了从前从未受过的。从给人写字教书开始,到后来中举荣耀,旁人只瞧见了梁底的飞上枝头,却从不知他曾经受过什么。
都说见字如人,灵霏便是眼睁睁地瞧着梁一沉的自,从三年前的洒脱不羁,缓缓而变成了如今这般沉稳刚劲的模样。
“凭什么啊?!”
正当主仆两个聊得开心的时候,却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了秦晓丝的喊声。
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比小时候更多了几分尖利:“凭什么母亲说就不给我的及笄礼大半了?!分明都是庶女,也都是养在母亲膝下的,三姐姐的及笄礼就能好好办,我的难不成就不行吗?!”
说着话的功夫间,她已然走向了灵霏的门口,也不敲门,径直就闯了进来,气哼哼地在灵霏跟前儿叉了腰:“你是不是又在母亲的跟前儿讨巧卖乖了?!所以才叫母亲说什么,如今圣上病重,爹爹从五品的官职不打眼,却在京中迎来送往太过耀眼,所以一月之后我的及笄礼,便简单操办?”
旁的不说,秦远山和孟晴在大事儿上头,是不会含糊的。
这些年灵霏和秦晓丝同样都养在孟晴的膝下,灵霏还是和往日一样,不管对谁都淡淡的。对孟晴她是从未打心眼儿里将其当做母亲,自然只是做表面上的功夫就是了。
可秦晓丝却不同,自打何姨娘的脸毁了之后,秦远山几乎就等于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儿一般。秦晓丝起初尚且还舍不得何姨娘,后来却是在闻姨娘进门后,眼瞧着孟晴如日中天了起来,便巴结着孟晴母女,倒是甚少去看望何姨娘了。
灵霏自诩平日里和秦晓丝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因为孟晴母女都不大喜欢灵霏,所以秦晓丝为了巴结讨好她们,倒是日日同灵霏作对。
此刻她便是站在灵霏的跟前儿出言不逊:“你就同你那不上道的姨娘一般,总是在背地里使阴招!我便是喊你一声姐姐,可你也得配得上这身份才是!我都想不明白,爹爹怎地就将你也带来了京中?就该让你同你那娘亲一样,烂死在定州城里才是!”
秦晓丝身为何姨娘的女儿,旁的是没学会,可这嘴毒的功夫,是一日胜似一日。
早已习惯了她如此,灵霏面儿上是不会同她计较什么的。
秦晓丝骂了两句也觉得无趣,便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是坐在了灵霏的跟前儿,又问小蕊咬了一口水喝:“过两日祖父要将堂哥接过来,你最好安分一些!”
这位堂哥名叫秦若涛,是秦岳庶长子的儿子,自小跟在秦岳的身边长大,也唯有秦岳被接到秦远山跟前儿之后才分别了三年罢了。
入京之前,秦岳便提出想将秦若涛接到自个儿的身边,和秦若风一起在学堂里读书,好准备两年之后的春闱。
秦远山的心里虽然不悦,但到底还是应了这事儿。
如今这秦府忙乱,下人们却也瞧得出秦若涛深受老爷子的疼爱,自不敢怠慢,连着秦晓丝这位四姑娘,都在此刻已经想着要巴结秦若涛的事情了。
说话间的功夫里,外头便有丫鬟上前来,说是请几位姑娘去花厅见过兵部侍郎夫人。
这位兵部侍郎夫人在京中是有名的,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她最喜给人做媒。
如今这一届京中的许多官邸人家的儿女婚事,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秦家还有三个待嫁的女儿这件事,她自然也是头一个知道。
说是在花厅见过孟晴,实则自然也是要见见秦家的几个女儿,日后好说和人家的。
灵霏对这件事实在是兴致缺缺,她内心里并不愿被当做一个商品一般,任由父亲交换给什么旁的官爵人家。却又知道,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便是想反抗,都不知该从何反抗。
反而是秦晓丝,分明还差一个月及笄,却对这事儿十分地上心。
方才还和灵霏说话,这会儿子已然扔了灵霏一人,自个儿去房中挑选衣服了。
比起灵霏的淡然,小蕊反而要更着急些:“姑娘,您也听到了,方才四姑娘那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姑娘今儿可要好好表现,若是能入了侍郎夫人的眼,往后给姑娘寻个好人家,就不必在这日日受她们的气了!”
灵霏颔首,却对小蕊的话摇了摇头:“相看归相看,终究还不是要母亲做主?想着我虽及笄,却还年幼,再等两年也是无妨,今儿侍郎夫人来也不过是探个底,太出挑反而麻烦。”
不管灵霏说什么,小蕊都点头就是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灵霏似是听得小蕊嘀咕了一句:“说来是呢!不管是容小将军还是梁小郡爷,凭他什么样的男子咱们姑娘不认识?还非要旁人来挑三拣四不成?”
容泽和梁一沉?
灵霏听了此话,着实有些失笑。
梁一沉自不必说,他恐怕近年之内都不会考虑娶妻的事情。
至于容泽……
灵霏是隐约察觉得到,容泽待她是不同的。
只是容泽那样的家庭,便是瞧中她了,做不过给个妾室的位置打发了就是。
而她……不愿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