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墙倒

然而灵霏不过刚刚将纸张摊开,便听得外头有人进门的声音。

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就瞧着是秦远山来了。

这是自打何姨娘的脸毁了之后,秦远山第一次来到这院子里。

何姨娘的脸上虽然已经没有了纱布缠绕,却是日日用纱巾蒙了脸,瞧着秦远山进门,她欣喜万分地亲自迎接:“老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正正好好我的小厨房里头做了老爷日里爱吃的水晶肘子!”

是了,在正厅之中,早已摆了一桌子的饭菜,是何姨娘和秦晓丝享用,也与她无关的。

灵霏刚准备关了门,省的那边的饭菜香气飘来自个儿这,却瞧着秦远山的脚步只是在正厅停留了一下,便朝着灵霏这里而来——

灵霏愣了愣,忙出了门给秦远山见礼。

秦远山却是二话不说,便沉声对灵霏道:“三丫头,抬起头,让爹爹瞧瞧。”

灵霏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却也是乖顺地抬起头来。

就瞧着秦远山狠狠地皱了眉:“果真是瘦了许多呢!”

他伸手拉了灵霏的手,就朝着正厅之中走去。闻到正厅里的饭菜,灵霏还是不争气地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当着何姨娘和秦晓丝的面儿,秦远山将灵霏拉到了饭桌的跟前,而后抬眸看向了何姨娘:“你便是这么照顾三丫头的?你和四丫头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我瞧着三丫头的房子里,竟是连个糕点果子都没有摆上?”

终于知道他今儿来的目的,灵霏却是皱了眉:她不曾给秦远山或者他的身边人告状,他却仍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想来就是容泽所为了!

何姨娘愣了愣,也没想到秦远山是为这而来,自然是要想法子辩解的:“老爷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刚刚开饭,我身边的丫头还没来得及去叫三丫头吗?”

“哼——”

秦远山冷哼一声,一把将饭桌上已经吃掉了小半碗饭的饭碗给打碎在地:“你当我是傻子吗?!这是四丫头的碗筷吧?都吃了一半了,你告诉我,你们还没有去叫三丫头?我将三丫头养在你这里,竟是不想,你如此恶毒?!”

“老爷,冤枉啊!”

何姨娘知道自个儿的容貌已然不复从前,此刻也不敢和秦远山顶撞,只是凄然道:“是……是去叫了,三丫头自个儿不来吃饭的。她不吃,我总不能强迫与她吧?”

“是吗?”

或许没有了容貌的加持,秦远山在看事情的时候,反而比从前更加透彻了:“那你告诉我,为何短短十几日的时间,三丫头就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我还去问了父亲,说是三丫头在学堂上也十分地没有精神,有时候还见着她对父亲桌子上摆着的糕点发呆。而且这么长时间,父亲并没有看到她和旁人一样吃午饭,她总是来时手里空空,这你又怎么解释?!”

眼瞧着何姨娘就要跪下来,秦远山却是没有耐心听她解释的:“罢了,我想着你也解释不出什么来了。连同三丫头一起学习的容小将军都瞧出来三丫头是日日饿肚子的,托了容大将军来我这里明示暗示地同我说这件事,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脸往哪儿放?!”

糟了!

虽说如今秦远山是替自个出气,可灵霏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开心:容泽竟然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容大将军,他难道不知道,这事儿闹成这样,自己也难辞其咎吗?

果不其然,在训斥了何姨娘之后,秦远山也转过头来看向了灵霏,眸色并不大好:“还有啊三丫头,这种事情,你怎能告诉容小将军一个外人呢?即便我知道你们是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如此让容大将军都知道了咱们后宅之事,你知道他今儿找到爹爹的时候,爹爹有多丢脸吗?!”

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灵霏当真是有口不能辩。

容泽是好心办坏事,她也不能去怨怪,只能跪在了秦远山的跟前儿,讷讷道歉:“爹爹,女儿知错了!”

秦远山本还想要再发脾气,低头却是看到灵霏低着头的时候,脖颈之间的骨头纹路都清晰可见,脊背上的那条颈椎骨更是在衣服上映出了一个明显的印子来,便什么想发脾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只叹息一声,而后将灵霏拉了起来,眼中到底生出几分怜惜:“以后这样的事情,定然要告诉爹爹,知道了吗?”

“是。”

灵霏略微舒了一口气。

却忽而听到了下头何姨娘在啜泣:“老爷,妾身有话要说!”

秦远山皱眉看向了何姨娘,语气仍旧不悦:“好,你说。我瞧瞧,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不成?”

何姨娘却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深吸一口气:“妾身没有什么要辩解的。的确,妾身待三丫头,是不好。但那也是有原因的,还望老爷听一听。”

她抬眸,看向了灵霏的目光里,充满着怨愤:“三丫头的姨娘从前是有着掌家大权的,所以养的三丫头一身的坏毛病和花花肠子。来了我这院儿里,三丫头便是没有一日将我放在眼里的。她不会照顾妹妹,也没将我当回事,回回给我行礼的时候都是敷衍,来我这院儿里两日,便寻了他大哥哥来训斥我与晓丝,老爷叫我如何能将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说着,何姨娘到似委屈至极一般,眼泪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面纱:“三丫头年纪比我们四丫头大了些,却不知忍让,而是处处要和四丫头作对,处处要抢了四丫头的风头。父亲的学堂还未开之前,她便一人在父亲跟前儿抢了风头,惹的父亲对四丫头不满,老爷叫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说到此处,何姨娘干脆甩了甩手:“自打我的脸毁了之后,三丫头更是一日都不曾来看看我。我对她好她也不记得,我对她不好她反而是日日记在心上。我们同住一个院子里,竟是闹的同陌生人一般。”

她叹了一口气,反而成为了最委屈的那个人:“我便想着,老爷就算不找我,我也要找老爷的。还请老爷将三丫头从我这院子里挪出去吧!我养不起她,她也瞧不上我,与其叫她在我的院子里日日压了我们四丫头一头,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她的这些话,分明字字句句都没有落到实处,却有不得不叫秦远山重新审视一下灵霏。

灵霏自知,这些日子在秦岳的跟前儿,她的确是太出挑了些。可对何姨娘,她却是没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原就是何姨娘先负了她的娘亲,大约她们之间本就无甚缘分吧。

于是灵霏也定了心,干脆和何姨娘一同跪在了堂中,抬眸瞧着秦远山:“既然姨娘如此认为,那我也恳求爹爹,将我从这院子里挪出去吧!究竟是我对不住姨娘,还是姨娘对我不好,我们各自心里清楚就是。是我与姨娘没有母女缘分,还请爹爹成全!”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后宅的事情还是前头的朝政,都搞得秦远山有些一个头两个大。

此刻瞧着她们二人跪在这里,他心里头的那股子憋闷就仿佛要爆发出了一般。

“好好好,我瞧着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

狠狠地将一旁的杯子往地上一砸,秦远山是借机发泄:“一个好姨娘,只顾着饿着我的女儿,以长辈的身份同一个晚辈斤斤计较,我瞧着你是被这毒给毒的疯魔了不成?!”

而后他又看向灵霏,言辞同样没有留半分情面:“一个好女儿,旁人都不出事,偏是你日日惹事,还要叫外人知道丢了我的脸!”

可即便是发泄了,事情也总是还要处理。

秦远山踟蹰一下,才继续道:“你们二人既然都不愿做母女了,我也不强求你们。”

说罢,他便唤了松柏来:“松柏,去把大夫人和周姨娘叫过来。后院儿的事情,还得由大夫人亲自做主。”

灵霏低着头,任凭他训斥,心下有些苍然:府中就这么多人,恐怕如今这事情过后,是不会有人再愿意将自己养着了。

难不成……要让爹爹把自个儿送去庄子上?

倒是比在这里自由,就是恐怕日后学不上东西了。

因着松柏去的时候说了秦远山发了脾气,所以不管是孟晴还是周姨娘,都是迅速地就来了何姨娘的院子里。

瞧着何姨娘和灵霏都跪在地上,周姨娘是头一个上前去安抚秦远山的。

可此刻秦远山才没有功夫打理她,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点儿,这才看向了孟晴:“事情松柏都和你说了吧?你是当家主母,这事儿终究还是要你来看,怎么办?”

孟晴借着这两次何姨娘的事情,已然拿回了自个儿的掌家权力,自是骄傲地挺了挺胸,斜睨了何姨娘一眼:“老爷,在处理这件事之前,妾身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和老爷说。”

秦远山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疲惫又烦躁:“后院的事情,怎么总是没完没了?”

孟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却必须要继续道:“老爷,我请了那一日的了虚大师来,同老爷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