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霏一早连早餐都没有吃,便同小蕊一起在何姨娘跟前儿立了规矩而后去了学堂。
瞧着这等了好几日的阴天,小蕊的唇角都是忍不住地勾了起来:“姑娘,这两日若是下雨,后山定然会生出许多菌子来。到时候奴婢去摘,回来悄悄地给姑娘煲汤喝!凭他这院子里如何苛待姑娘,咱们也给姑娘尝个鲜!”
饥饿和困境总能让人越发清醒,灵霏明白这个道理,也在这困境之中想法子谋求生路。
听了小蕊这么说,她都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下了雨之后你可要快些,莫让旁人都采走了才是!”
瞧着灵霏似是完全不在意这些日子的饿肚子,小蕊却是疑惑又心疼:“姑娘,如今何姨娘这么对你,你为何不告诉老爷啊?咱们这日日都在学堂,你告诉老老爷也成啊!瞧着姑娘是日渐瘦似一日,奴婢都心疼呢!”
知道小蕊是真心实意对自个儿好,灵霏也没有顾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便拉了小蕊的手:“这两日爹爹和容将军都在商议想要迁任京中的事情,我若再为了何姨娘的事情去告状,他顶多便是斥责何姨娘一顿,什么都不会改变。”
灵霏垂眸而笑,却难掩唇角苦涩:“祖父如今也一心忙于学堂,何况到底是后院儿的事情,如何能惊动他呢?倒不如……我自个儿想办法,而且要想,就得想个能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是!”
这话,叫小蕊听得似懂非懂:“姑娘……什么是一劳永逸?”
灵霏抬眸,瞧着天儿的阴沉沉,眼中却是笃定:“就是要她往后都不能再这么欺负我!”
小蕊仍旧不懂,却也是抬眸随着灵霏一同看天:“那……是要如何去做?”
学堂就在前方,灵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雨一下,便是爹爹的生辰了吧?”
“是呢!”
小蕊拍了拍脑袋,倒像是才想起来一般:“今年老爷想要去京中,就总要笼络定州的大小官员,这五日之后的生辰之事,恐怕是要大办了!”
如此,就好办。
灵霏带着小蕊进了学堂,可这一整堂课的心思却竟都没能放在学堂之上。
果真,被秦岳看了出来,午后旁人都下了学,偏是留了灵霏在堂上,要她摘录五十遍今日所学方才能下课。
小蕊嘀咕了两句,灵霏却知道,秦岳一贯严厉,如此做法也是为了她好,便安心留在这学堂之中抄书。
下学的时候,外头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灵霏刚抄完了五遍,便是头顶一声惊雷,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一股凉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吹入堂中,打湿了灵霏的纸币。小蕊忙着去关窗,却被灵霏喊住了:“就开着吧,难得赏如此大雨,总要凉个尽兴才是!”
“哈哈哈,三妹妹可是好兴致啊!我只知旁人赏雨都赏的是个景儿,却不知这风急雨骤的赏了,三妹妹若是染了风寒,恐怕阖府之中也无人照拂吧?”
忽而一个声音,从灵霏的身后响起——
灵霏吓了一跳,忙站起了身回头,才瞧见了竟是容泽。
环视这整个学堂之中,灵霏忽而发觉,只剩了她和容泽两人。风雨将学堂之中的纸张吹得散落一地,容泽的身影却在这风雨之中孑然姿容,连通他嘴角勾着的温润笑意,都仿佛是外间的风雨无法扑灭的温暖。
愣了神的功夫后,灵霏方才反应过来,对着容泽行了个小礼:“容小将军,怎地还没有走?”
容泽皱了眉,走向了灵霏:“你从前都喊我容家哥哥,实在不该如此生疏地叫我一声小将军才是。”
因着连日以来的饥饿,灵霏觉得有些晕眩,后退一步,竟是没有站稳。
容泽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拉扯住了灵霏的手臂,一双星辰的某种皆是关切:“妹妹是饿着了?”
如今学堂之中虽没有外人,灵霏却也不好和容泽拉扯。
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低了头,倔强地不肯承认:“容小将军说笑了,偌大秦府,怎会将我饿着?”
容泽皱眉,明知灵霏在逞能,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才随意坐在了一旁:“你这些日子清瘦的厉害,难不成我是瞧不出你遇着麻烦了吗?”
说着,他还拍了拍手,一直跟着他的小厮便上前,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灵霏的跟前儿。
容泽示意灵霏坐在自己的对面,而后才打开了那小小的盒子:“喏,这是我家小厨房日里新做的糯米酥,想着你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便专程给你带了来。”
盒子一打开,糯米酥甜甜的香味面扑鼻而来。
而灵霏不争气的肚子,也终于是“咕咕咕”地开始叫。
灵霏已经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却还是叫容泽听到。
只听他“扑哧”一笑:“三妹妹快些吃了吧,瞧着你是当真饿了。我虽是个外男,却多少也听闻了府中之事。三妹妹,你难不成就要叫旁人一直这般欺辱与你?”
他怎知?
半个糯米酥还挂在嘴边,灵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瞧着灵霏脸色一变,容泽忙摆手解释:“放心吧,你家的名声还好端端地挂在外头呢!只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瞧着你这几日日渐消瘦,又多少知道些你家那何姨娘的脾性,自然能猜到,是她欺负于你了是不是?”
他倒是细心。
灵霏垂眸,却是不愿容泽牵扯进来的:“本就是后院儿的琐碎小事,劳容小将军费心了,我没事。”
这疏离客气的语气,却是让容泽的心里头堵得慌:“三妹妹,我想帮你。”
灵霏抬眸,却正对上了容泽那有些迫切又关心的眼睛,不知为何,竟是被容泽看得有些心虚一般。
终究还是灵霏先别过了眼去:“多谢容小将军关心。不过我的确没有像是小将军所说那般,还请小将军不要误会。”
她和容泽虽是从小长大的关系,可却也甚至他们身份的差距。灵霏也能感觉到,容泽对她似乎要比对旁人更好些。
却就是因着这个更好,叫灵霏不敢和容泽太过接近。
何况容泽这般优秀的男子,别说是定州了,便是到了京中大约也是官爵府中炙手可热人人都盯着的。
她唯有和容泽保持距离,方才能护得自身万一。
否则若是被旁人传出了什么三言两语,容泽不会有大-麻烦,她却就未必了。
再一次被灵霏拒绝,容泽有些气闷。
却也知道灵霏一向如此,他偏就是要往前,定定地瞧着灵霏:“三妹妹,我帮你可好?”
灵霏皱了眉,是不愿他如此的。
可还未等灵霏拒绝,容泽就像是定了心一般站起身来,对着灵霏点头道:“三妹妹放心吧,这事儿我帮你!瞧着三妹妹这般清瘦,我实在是心有不忍。最多三日,三妹妹便能得个结果,三妹妹可信我?”
旁人都说,容泽小将军是这定州城最好的男儿。
他温润如玉,孝顺知礼,年纪轻轻上了战场立了功劳,做事十分妥帖。
可不知为何,瞧着他如此模样,灵霏便是觉得实在信不过,也是忙跟了起身:“容小将军,我的事情还容我自个儿做主吧!”
然容泽是万万听不进去灵霏的话了,定了心之后,便对灵霏道了一句:“盒子底下一层有一封给你的信。”
而后便冒雨离了学堂,只留了灵霏一人在这学堂之中,感觉喉头刚刚咽下去的糯米酥仿佛梗在了胸口一般地难受。
只是容泽已走,她也别无他法,只打开了那食盒子,果真瞧着下头熟悉的笔迹:阿霏妹妹亲启。
是梁一沉!
自打上一次梁一沉来了信到如今,也是一月有余了。
这封信中说,他在努力准备春闱,却是已然远离了京都,打算等到春闱之前再入京。并且说,从此往后他大约会少和灵霏联系,专心读书,又听闻秦家有可能在三年内要调任入京,便先一步在信中恭喜,并且说在京中等着灵霏。
这封信看起来写的很是匆忙,让灵霏的心里不由地开始担心。
只是如今她自顾不暇,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途径能打听到梁一沉的消息。便只能在心里头默默祈愿,希望梁一沉能春闱高中,也希望她在这府中的日子,能更好过些。
待灵霏在这学堂之中慢慢悠悠地将书抄完之后,外头的雨也停了下来。
已经是半下午里头,虽说天儿还阴沉着,可小蕊却是跃跃欲试地要去后山采菌子了。
灵霏放了她去,自个儿回了院子,果不其然又被何姨娘喊去立规矩。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何姨娘才让灵霏回了自个儿的房子,却仍旧没有叫小厨房准备灵霏的饭菜。
好在中午的时候吃了容泽给的糯米酥,现下灵霏也不觉得饿。
只是在房中拿了书信,准备给梁一沉写一封回信:她上一次其实就给梁一沉写过一封回信,只是始终没有找容泽送出去。
她不愿多添事端,却又总是想同梁一沉说些什么,就只能写了而后好生封存起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