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折磨

如今何姨娘的脸上,也唯有一双通红的眼眶看的清楚。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发了狠一般:“老爷,有人要害妾身,要害我们的孩子!”

下毒这事儿毕竟是不同于旁的事情,何况何姨娘如今也是容颜尽毁,算得上是这么多年以来,秦府之中的大事了。

秦远山停了此话,脸色也是沉了下来:“给我查!”

他起身,将双拳愤愤地捏在身侧:“竟是在我的府中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便务必要给我彻查到底!我倒是要瞧瞧,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儿做出这许多的污糟来!”

其实府中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的确是不多。

所以若是要彻查,便是将这秦府翻个底朝天,也总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可正当松柏领了命要下去的时候,就瞧着孟晴上前一步,眼眸之中皆是担忧地看着秦远山:“老爷,不可彻查啊!”

灵霏听闻此言,略微挑眉,心里头却是大越明白孟晴的意思。

秦远山看着孟晴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疑虑:“怎么?难不成你有什么线索?”

孟晴却是乖顺地对秦远山福了福,抬眸瞧着秦远山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半分闪躲:“还请老爷细细想来,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才是!”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痛苦的何姨娘,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怜惜:“何姨娘是可怜,可如今却也是老爷官途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候。前儿咱们定州闹兵匪引起了皇上的重视,老爷平匪有功,也说起过这事儿牵连京中,所以如今京中下狱落放了许多,孔雀也是许多。想来春闱也还有时日,这两年间的功夫,京中必然是要调拨地方官员上去补缺的。”

她说这话条理清晰,似是处处都在为秦远山着想:“老爷因着平匪有功,已经得了皇上的赏识。老爷不是也说过了吗?若是这两年局势不变,恐怕是有机会去京中的,所以也才一直都压着阿海的婚事,想要去到京中再为他择选良配。”

说着话的功夫,她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像是为了这个家,也为了秦远山而殚精竭虑:“若是如今将何姨娘这事儿闹大,下令彻查,府中这么些人,早晚有一日要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在外头叫人说咱们秦家治家不严,恐生许多流言蜚语。若是传到京中去,怕是也对老爷的调职有所影响啊!”

虽然灵霏的心里认定,孟晴不让彻查,是因为她也牵连其中。

可却也不得不承认,孟晴的话有几分道理:今年秦远山已然是年逾四十了,窝在这偏远的定州做个小品官员也有十几年了。若不能抓住这一次机会,恐怕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入京供职,他们一家子要窝在这定州安居到老了。

显然,这是秦远山最不愿遇着的事。

事态上升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秦远山自然要思忖更多,也是挥手让松柏回来,而后伸出双手按了按孟晴的肩膀:“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瞧着他眼中对孟晴的赞赏,躺在病榻之上的何姨娘自是千万不甘不愿。

泪水便终究是忍不住地夺眶而出:“老爷……那妾身怎么办?!”

可如今的何姨娘毁了容貌,便是哭得再凄惨,也不复往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

叫秦远山皱了眉看着她,轻叹一口气:“这事儿虽不是彻查,我却也仍旧会叫松柏查探的。委屈了你和咱们那还未出生的孩子,可你也要为老爷我的官途着想才是。这一大家子的人,便都指望和我一人,唯有我荣耀了,你们才能跟着一起荣耀不是?”

有时候灵霏觉得,秦远山或许也就这点儿好处了:他虽凉薄,却将事事都挂在明面儿上。此刻也没有哄着骗着何姨娘,也算的上是另一种对何姨娘的仁慈了吧。

瞧着秦远山心思已定,何姨娘几乎心如死灰。

秦晓丝却是不甘心,扑向了秦远山,跪在了秦远山的跟前儿扯着他的衣摆:“爹爹,你不能这样对姨娘啊!姨娘真的太可怜了,爹爹要为姨娘和还未出世的弟弟做主啊!”

她怎知,就是弟弟?

秦远山瞧着自个儿的女儿哭成如此模样,虽说心有不忍,却已然定了决心,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秦晓丝扯了起来:“好了,这事儿我自会好生思索的。你这些日子便好好照顾你姨娘就是,莫要私底下闹出什么事端来,听明白了吗?”

说着,他还看向了灵霏:“如今这院儿里,你是姐姐。要时时刻刻提点着妹妹,照顾你姨娘,可明白?”

这时候将话头引到了自个儿的身上,灵霏顿感不妙,却也只能屈膝点头:“是,爹爹,女儿知道了。”

事儿便就这么定了下来,秦远山又安抚了何姨娘几句之后,前头便有人来说,容大将军来府了。

秦远山秦远山离去之后,大家伙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谁都知道,如今的何姨娘是再无翻身的可能,所以平日里巴结着她的,这会儿子倒是全都变了脸。捧高踩低的事情,总是常态。

一时之间,这屋子里就只剩了何姨娘院子里原本的几个人。

灵霏本也想就这么告退,却还未等灵霏说什么,就瞧着何姨娘怨毒的目光已然看向了她:“你方才为什么不在你父亲跟前儿替我求情?”

愣了愣,灵霏没想到她会为了这事儿怨恨自己。

想来,她也的确是和何姨娘生出,方才压根儿没想着要给她求情就是了。

“跪下!”

何姨娘的脸上虽包裹着纱布,言语却是十分锐利:“我养你一场,你便是这般对我的不成!?”

灵霏虽是不服,却到底还是跪了下来,抬眸认真地瞧着何姨娘:“姨娘今日又何必生气?姨娘虽养我一场,也并不曾将我当做女儿,反倒当做个拖累,当做个灾星。所以我也不曾将姨娘当做我的娘亲,今日之事实在是突然,不曾和四妹妹一同求父亲,也是我本能之为,若姨娘生气,我便给姨娘陪个不是就是了。”

瞧着灵霏虽跪在那里,却昂首挺胸的样子,何姨娘便觉得心里头的怒火压着一团一般。

又想起自打接了零额覅来,她就不曾对自个儿有过低头的模样,就越发地气恼,干脆冷哼一声:“好好好,如今我这院子里,竟是我自个儿也做不得主了是不是?!便是由着你们全都来欺负我了是不是?!”

顺着灵霏的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何姨娘却仍旧不曾将自己的半分温柔给灵霏:“你可不就是个灾星吗?!自打你来了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好事儿!你日日压着我们晓丝一头,在你祖父跟前儿出尽了风头。我如今都瞧着,是否便是你想将我害到如此地步!”

狗急乱咬人,大约说的便是何姨娘如今这般了。

灵霏却也不恼,只是仍抬眸定定地瞧着何姨娘:“究竟是谁害了姨娘,姨娘的心里应当有数才是。如若非要将如此罪责推在我身上,我无言辩解,但姨娘可想过,咱们如今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姨娘出事了,我可能保得我自个儿?所以我还不曾到那么愚蠢的地步,竟是要出手害姨娘。”

“你这嘴巴,当真伶俐!”

何姨娘说的话太多了,此刻脸上的伤口是扯着的生疼。

便是心里知道,可瞧着灵霏,想着自家的女儿处处都不如灵霏,她便是一肚子的火气:“你别忘了,如今你且还在我的院子里呢!”

将目光从灵霏的身上收了回来,何姨娘的眼中只剩了冰冷:“你去院子里跪着思过吧!不管你想去告你祖父还是父亲,都可以。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便是能让你不开心,我就高兴就是!”

是了是了,何姨娘自然明白,如今秦远山的细腻了觉得亏欠与她,所以不管她如何做,秦远山都不会惩罚她。

灵霏起身,本是知道自个儿今日不该顶撞何姨娘,却实在是没有忍住。

只是出门之际,瞧着天空中的太阳,她便扯了唇角苦笑:“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小蕊心疼灵霏,又无可奈何。

往后的几日里,也的确如同灵霏所言一般,日子难过!

何姨娘的脸是半分都不见好,却日日要灵霏来立规矩。

眼瞧着秦岳的学堂已然开了学,何姨娘却是不放过灵霏。

要灵霏早起来请安,过后再去学堂。学到晌午旁人都有饭食,偏偏灵霏就饿着肚子。下午下课之后,灵霏还要回来站规矩,短短半月的时间,瞧着灵霏竟是日渐消瘦了。

连一同上学堂的容泽,都注意到了灵霏的不对劲。

定州城的春日走的似乎总是要格外快些,眼瞧着日头渐渐毒辣了起来,何姨娘的小厨房里,连日日的早餐都总是敷衍灵霏,要么就是清汤寡水没有半颗米的“粥”,要么便是昨儿剩下的吃食,似乎何姨娘只要心头苦闷,便总是以折磨灵霏为乐趣。

在热了两三日之后,这一日总算是天阴,眼瞧着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