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都只能带一个丫鬟帮忙,就在这后院儿里开始放风筝了。
头一个将风筝放上去的秦凝玉便是赢了这场比赛,也不过就是重在参与: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自然没有了上学堂的资格。
所以她那蜻蜓风筝瞧着是最先放上去的,却也最是“根基不稳”,刚过了屋檐的高度,就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是秦晓丝的凤尾蝶风筝。秦晓丝年纪最小,体力也好,加上和丫鬟配合的默契,很快便让风筝高了秦凝玉的风筝一大截。眼瞧着是顺风而上,凤尾蝶的那尾巴飘然与天际,煞是好看。
而后便是秦岳的老鹰风筝了,别看秦岳是个年纪大了的祖父辈,可放起风筝来,却是丝毫都不比她们这些小丫头逊色!
尤其是秦岳身边那帮忙的书童,是个放风筝的高手,没一会儿便和秦晓丝的风筝不相上下,你追我赶了。
再看灵霏这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天时利地的好位置,自然是秦月悦和秦晓丝都占了去,灵霏已经被挤到了靠近假山这一边。为了防止风筝刚飞起来的时候碰到假山和树枝,灵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放飞,这就让她落下了其他人好一段距离。
这风筝的比赛,是在一个时辰之内,谁放的最高就算谁赢,是考验体力和耐力的。
秦凝玉那边,是头一个撑不住的。她在夫家的时候便日日都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做,累着身子了,又与学堂无缘,还未到半个时辰,便将风筝收了回来,要坐在一旁喝凉茶去了。
而后便是秦月悦,其实秦月悦的风筝是不错,迎风而飞瞧着最是淡雅。然而她今日穿着的一身以衣裳,却实在是不大适合放风筝的。脚下牵牵绊绊,步子也买不来,头上的环佩更是在跑着的时候掉了一枚。
她又要顾忌着风筝,又要顾忌着自个儿的形象,应接不暇之间,自然是渐渐就和生育三人拉开了距离。
再看秦月悦这边,那凤尾蝶的风筝前头飞的还不错,可越是往高处,飘逸的凤尾却竟是成了累赘,不知怎地两条凤尾打结在了一起,引得风筝摇摇晃晃,眼瞧着就落了下风。
半个时辰整的时候,这院儿里便就只剩了灵霏和秦岳的风筝不相上下。
秦岳的老鹰风筝飞的一直很稳当,但是在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似乎就再难网上。
灵霏则是从开始到后来都一直稳扎稳打,追上了他们的脚步,甚至隐隐有要超越秦岳的风筝之意。
瞧着自个儿的风筝在孔总越飞越高,连翅膀的纹理都已经看不清了,便是已然跑的满头大汗,灵霏的心里也是快活的。
“啊——”
可就在灵霏一个晃神的功夫间,忽然就感觉到眼前有人的身影一闪——
不知何时,秦晓丝身边的丫鬟调整着风筝的角度的时候,竟然朝着灵霏这里直直地撞了过来!
灵霏躲闪不及,便被那丫鬟给撞了个正着!
然而光是撞着灵霏也就罢了,不知怎地,丫鬟和灵霏倒地之间,竟然将正拉扯着风筝线的小蕊也绊倒了——
小蕊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手中的风筝线也几乎快要脱手!
于是天空中的那大雁便摇摇晃晃地开始往下落,却因为院子本就不大,他们的风筝放的太高,所以那大雁在下落的过程之中,竟是缠绕住了秦岳的老鹰风筝!
一时之间,两个风筝在天空之中缠绕了起来,翅膀相互拍打,甚至像是两只真正的鸟儿一般。
小蕊慌忙起身,拉扯着手中的风筝线,也不顾被擦伤了的手肘,语气焦急:“姑娘,太高了!风筝线缠在一起,奴婢没法控制啊!”
灵霏看向了秦岳那边,只瞧着秦岳也是皱了眉,配合着书童一起想要将两个缠绕起来的风筝分开。
可风筝太高了,连风筝线在空中都已经是看不见了的,他们越是想将两个风筝分开来,两个风筝却就缠着越紧。
眼瞧着两个风筝一同摇摇欲坠的就要往下落,灵霏就听到了一旁秦岳果决的声音:“拿剪子来!”
“咔擦——”一声,随着剪子的刀口合落,书童手中的风筝线,便应声而段。
于是灵霏头顶的老鹰风筝,摇摇晃晃地就带着断了的风筝线飘向了远方——
最终便只剩下灵霏一人的大雁风筝,在天空之中独自翱翔。
灵霏转头,看向了秦岳,以为他要生气。
却瞧着秦岳只是微微一笑,将眼神从天空中收回来,而后看向了灵霏:“若是身陷囹圄,不如放手不要纠缠,对两相皆是好处。”
愣了愣,灵霏才明白,秦岳这是在教导她。
便认认真真地对秦岳福了个礼:“孙女记下了,多谢祖父的教诲。”
秦岳摆了摆手,将剪刀交给了书童,而后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额间的汗水,缓缓地走向了已然站起身的秦远山和杜宁:“胜负已分,是三丫头赢了。等十日之后,学堂正式开学,你便也辟出个地方,叫丫头们跟着一起学吧。”
他言而有信,叫灵霏对他更加敬重几分。
“呀——”
而她这边还正听着秦岳说话,那边却听小蕊轻呼一声。
灵霏转头,才看到不知何时,秦晓丝已经拿了剪刀站在了小蕊的身旁,剪短了小蕊手中的风筝线。
瞧着大雁的风筝也随风而去,缓缓坠落,秦晓丝的燕庄公却只剩了无辜:“如今三姐姐赢了,便该放这大雁自由,叫他去寻祖父方才的老鹰一同作伴才是呢!”
秦晓丝年纪小,旁人只以为她是童心天真罢了。
灵霏却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做计较:本就是为了要入学堂才惹出这么多事端,如今既然秦岳松了口,秦晓丝便是再将她这风筝给撕碎了,她心里也不恼恨。
只是想着这一次又是自己赢了祖父,往后的日自己恐怕又要不好过了,灵霏就有些懊恼:就该让秦晓丝赢的,反正谁赢不是赢呢?
风筝放完了,后院儿里的人也就都散了。秦远山带着杜宁和秦岳去了书房,孟晴领着秦若风回屋。秦晓丝则是又跑去了秦月悦的跟前儿说是要有诗书不通要请教秦月悦,何姨娘眼中的疲惫也已经掩藏不住一般地要回去睡觉。
须臾片刻,这院儿里就只剩了灵霏和秦凝玉。
收了剩下的风筝线,灵霏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仍在喝茶的秦凝玉:“怎么瞧着大姐姐今儿气色不好?可是姐夫家里头的欺负你了?”
秦凝玉微微一笑,示意灵霏坐在身边,这才轻叹一口气:“说欺负……到也算不上。只是去了才知道,邵家家大业大,亲戚关系又盘根错节,一大家子的事情要从早忙到晚,婆婆又塞了个人进屋,也不得空同他多说两句话。”
瞧着秦凝玉眼中的失落,灵霏是有些心疼的:“那姐夫呢?姐夫对你好吗?”
说起邵英杰,秦凝玉的脸色微红,却又是一声叹息:“到也算是夫妻和睦。他说从前听闻我脾气不大好,婚前还在闺中闹了一场,本是不喜欢我的。后来瞧着我将房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做主收了表妹进门,也觉得我是个大度容人的,倒是高看了我几分。”
“只是——”
她眸色有些凄然,更多的是茫然:“他瞧着是邵府主家的公子,可他父亲却喜欢他那位堂弟,事事都不叫他放手去做。他心里头有想法,却被家中掣肘,我瞧着他也是苦闷,他瞧着我也是无奈。我这身份,是帮不得他什么的,所以婆婆又想着,要为他寻一个得力的贵妾,已然看中了定州织造家的庶女了。”
灵霏从前只以为,只有官中的人家才有什么夫人得力只说,如今穷着哪怕是商贾人家,宅院里的那点儿事也是毫不逊色啊。
瞧着灵霏低头思索的模样,秦凝玉便伸手握住了灵霏的手:“上一回嫁人的时候,便是妹妹让我茅塞顿开。这事儿,到也想问问妹妹,我该如何?”
才成婚没两个月,妾室便立了三两个,的确有些过分。
灵霏抬眸,看着秦凝玉眼中的茫然,心中突然灵机一动:“我虽不懂他们邵家之事,倒是想问姐姐一句,姐姐和姐夫如今可能自立门户出门?”
秦凝玉愣了愣:“我们还从不曾想过这事儿。不过应当是可以的,邵家是商贾之家,没有咱们官中的那么多规矩。我瞧着公公的哥哥家里,嫡子都分户出门了,想来我们也可以。”
“那不就成了?”
灵霏微笑着看着秦凝玉眨了眨眼:“你们分户不分家,出门自个儿闯荡。莫说是邵家怎么也得给你们几个子儿做资本,便是不给,大姐姐贴补些嫁妆,再加上姐夫有鸿鹄之志,又浸淫商场多年,自然有他的本事,你们何愁做不成事?”
眼瞧着秦凝玉的某种都闪烁起了光亮来,灵霏也是继续道:“你们只要在外头做成了,又怎会害怕家中掣肘?而且离了那一大家子,姐姐也可日日松泛些,早些调养身体,与姐夫要个小外甥,那才是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