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没一下脚步,灵霏便觉得自个儿的心脏也如同被她狠狠地踩在脚下一般,不由地在身侧捏紧了拳头——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老鹰的风筝一点点地在秦晓丝的脚下被踩得稀碎,那她花费了几个日夜熬了多少所做的纹理细致的老鹰翅膀,甚至还未真正地飞翔便在天空之中凋零了。
一直到那老鹰的风筝只剩下一地碎片之后,秦晓丝仿佛才终于解了气。
她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灵霏:“三姐姐可是好本事啊!便是专程要这样陷害我是吗?凭你一人,就想在祖父跟前儿出尽风头,你也配?”
这位四妹妹一向都是如此,比不过旁人的,就要说难听话来。
灵霏的指甲,已然刺进了肉里。
她平日里不愿和秦晓丝过多争辩什么,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懂了。祖父问你为何要做个老鹰风筝,你答不出来,难不成也怪我?”
没等秦晓丝说什么,灵霏就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地瞧着秦晓丝:“何况我怎知今日一出门就遇着了你,竟是要将这老鹰风筝从我的手中抢走了?!四妹妹,我奉劝你一句,自个儿做错的事情,自个儿认了就是。今日我还在你跟前儿,你可以将心里头的怨愤都堆到我身上。可他日我总有不在的一日,你又要如何?”
“你——”
秦晓丝被灵霏这般气势给压住了,却也不知该如何回了灵霏,就只能瞪着眼瞧着灵霏:“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可别忘了,如今你住在我们院儿里!我若是回去告诉姨娘,你瞧着她如何惩罚你!”
平日里的灵霏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今儿她还当真就不害怕!
她毫不畏惧地看着秦晓丝,冷哼一声:“除了告姨娘,你还会什么旁的事情不?你大可以去告姨娘,说我陷害你。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如今你们瞧着风光,不知背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们。你们尽管闹事,今时今日有爹爹宠着你们,可他日一旦你们有什么不测,也别怪我落井下石!”
“你……你咒我姨娘!”
被灵霏说的哑口无言,秦晓丝便只能以如此言语来攻击灵霏。
灵霏却是后退一步,将攥着拳的双手抱在胸前,冷冰冰地瞧着秦晓丝:“我若是要咒你们,何苦等到今日?好言相劝你若不听,日后可别后悔!你如今有这与我争辩的功夫,还不如躲去想想如何护得住你姨娘的这一胎才是最要紧的。”
灵霏已然是三番两次地暗示,便是秦晓丝也听了个明白。
她皱了眉,倏然上前,抓住了灵霏的手臂:“你知道了什么对不对?!你知道这府中有人要害我和我姨娘对不对?是谁?你告诉我是谁啊?”
灵霏终于放开了自己的拳头,却是甩开了秦晓丝,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稀碎的老鹰风筝:“你不是有本事吗?自己查去啊!秦晓丝,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你今日大可以回去告诉姨娘我们吵架的事情,然后继续闹。可这对你对我还是对姨娘来说,都毫无益处,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说罢,灵霏便低头捡起了已经断了的风筝线,而后转身离去。
身后的秦晓丝却是没了声音,小蕊快步跟在灵霏身后,语气里有些担忧:“姑娘,她一会儿……当真不会告何姨娘,然后来闹咱们吗?”
憋屈了许久今儿终于发泄出来,灵霏舒爽地吐了长长的一口气出来:“想来不会。她们母女两个应该知道现在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你没瞧见吗,何姨娘的脸是一日不如一日,她们自顾不暇,没工夫来闹我。”
这话说出口,小蕊本是还带着几分狐疑的。
可凭着灵霏回到院儿里一直到了晚间,院子里都一如往日,小蕊便信了灵霏的话。
只是瞧着灵霏又在烛下熬着重新弄做老鹰风筝,小蕊却也是心疼地给灵霏抱来了个汤婆子:“姑娘,虽然入春了,可夜中还是冷着,您仔细这些,别这么熬了。”
瞧着灵霏手中熟稔的动作,小蕊仍是忍不住心头的疑惑:“今儿四姑娘要用老鹰风筝讨好祖父,不是挨了训斥吗?姑娘怎地又做了一个?”
感觉到眼睛的酸涩,灵霏稍稍坐直了身体,眨了眨眼:“我喜欢老鹰。不全是为了讨好祖父,是本就喜欢做这老鹰风筝。小蕊你瞧,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我是不是做的比之前快多了?”
小蕊将汤婆子放在了灵霏的膝盖上,一同帮着灵霏穿线:“还有四五日,寻个好天儿就该比赛了。姑娘不仅要给老老爷做风筝,自个儿也得做一个,时间怕是不够呢!”
小蕊说的不错,光是那个老鹰风筝,灵霏就做了整整三日。
剩下的两日时间,还想做个老鹰的却已然是来不及了。灵霏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个大雁风筝,虽不比老鹰风筝瞧着那么精细,却总归是天上飞得远的鸟儿,也叫灵霏很是喜欢。
不过短短五日时间,一场春雨下来,便就叫秦府后院儿里染了一层绿意。
早春的迎春花也在墙角花廊之中打了花2苞,仿佛一夜春风就能将他们全都催开花一般地生机盎然。
难得的是秦凝玉这一次也回了娘家,因着嫁给了邵家,所以她的穿着打扮到是比从前华贵了不少。嫣红色的长裙曳地,头配红石榴和金穗的头面,带着个蜻蜓的风筝,穿着虽然富贵大气,可瞧着却是比刚嫁出去的时候要瘦削不少。
秦月悦虽不喜放风筝,可便是为了能讨好秦岳,也是必须要好生准备的。
只瞧着她今儿穿了一身藕粉色的粤绣锦缎面暗光的百合裙,脚下一双荷色缀明珠的新绣鞋,用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和绣花。难得她的头上没有珠光宝翠,而是簪着几朵盛放的樱色迎春花,瞧着是娇俏明艳贵女无双。
她准备的是个简单的小燕硬翅风筝,上头没有做什么画,反倒是绢花小楷提了几句迎春的诗词,像是她自个儿所作,倒是符合她日里对诗书更上心的心性。
再看秦晓丝那边,拿的仍旧是那一日周姨娘给她所做的凤尾蝶的风筝。在这几人的风筝之中,就数她的颜色最显眼,瞧着也最精致。一如她今儿穿的这身织银蝴蝶芍药裙一般,站在姐妹之中,她便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虽说今儿不过就是放个风筝,不过连孟晴都将平日里不大出门的秦若风给带了来。虽说春日里已经暖和了,灵霏连小褂都脱了,可秦若风仍旧穿着小袄,也是脸色苍白,手里头还端着个冒着热气儿的小手炉。
因着上一回说起风筝的时候秦岳就指明了要灵霏给他做风筝,所以这一回秦岳的风筝自然是灵霏来准备。
看到和那一日瞧着几乎一样的老鹰风筝,秦岳便皱了眉头看着灵霏:“这是你做的?”
“是。”
灵霏微微对秦岳屈了屈膝:“想着祖父会喜欢老鹰的。”
秦岳一眼便瞧得出,这和那一日的风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便也问了灵霏和那一日一模一样的问题:“怎会想着,做个老鹰的风筝?”
灵霏抬眸,对着秦岳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喜欢!孙女喜欢老鹰翱翔在天际的那般爱自由自在,老鹰是天空之中的强者。便想着祖父大约也不会讨厌老鹰,就做了这老鹰风筝。”
瞧着灵霏的眼中纯净,没有半分虚伪,秦岳便接过了那风筝,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倒是与旁人不同。我瞧着你手里头拿着的是大雁,你偏是喜欢这般灰扑扑的鸟儿不成?”
秦岳没有不高兴,灵霏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回话的声音里也越发轻快:“黄鹂燕儿自然是好看,却飞不到那么远。孙女听闻,大雁是会飞的很远的,便也想如同大雁和老鹰一般在天空里自由翱翔呢!”
这是实话,也引得秦岳的脸上笑意更浓。
他一手拿着风筝,另一只手伸手在灵霏的脑袋上抚了抚,难得表现出一副慈爱模样:“不错。你虽是闺阁中的女儿家,却有几分胸怀。若你一会儿这大雁能赢了我的老鹰,我便允准你们入学堂,同你的兄弟们一起做学便是!”
秦岳和灵霏说了许久的话,自然是叫秦月悦和秦晓丝的心里不快。
于是这风筝的比赛还未开始,便人人的心里头都牟着一股劲儿,非要赢了秦岳不可。
秦远山和同来府中做客的定州知府杜宁做裁判,周姨娘与何姨娘也在孟晴的身后坐着,这整个院子里倒是十分热闹。
不过灵霏却发觉,今儿本该是在秦远山跟前儿出风头的日子,何姨娘却偏偏带了一个薄烟的面纱。
瞧着她虽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但面纱所未遮盖的眼神之中却是掩藏不住的疲倦。
她的身体,是不如前两日那般了,脸上的红疹也是越长越多。
日日叫了大夫进出,总是不见好,自然要戴着面纱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