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是他!

只是如今却也顾不得这些了,灵霏只是继续积攒着自己的情绪,委屈巴巴地瞧着何姨娘:“不知四妹妹是哪里得了消息,今儿早上便闹着要同我和祖父一起去梁家。”

何姨娘不知灵霏何意,只是皱了眉头,却瞧着灵霏一副可怜巴巴完全将自己的心思交给她的样子,又不忍苛责,只轻咳一声严厉道:“你去送梁夫人,你妹妹怎么就不能去了?”

“倒不是这个。”

灵霏的眼泪主子吧嗒地就掉了下来,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秦晓丝感觉委屈:“我深知四妹妹可不是那般非要出风头的性子。今儿去梁家这事儿,虽说是祖父做了主的,可却是惹了爹爹不喜。女儿非是要去,是因着梁家对女儿有恩,再有祖父说和,爹爹才勉强同意的。”

抹了抹眼泪珠子,灵霏才继续道:“可您也知道祖父那脾气。四妹妹本和梁家没有什么关系,却是非要跟在我和祖父的身后,祖父的心里会怎么想,爹爹的心里又怎么想?我想着,四妹妹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大约还是有人在四妹妹和姨娘的跟前儿说了什么,可不是如今就让祖父不高兴了吗?”

灵霏其实也只是猜测,大约就是孟晴和秦月悦那边拿准了秦晓丝和何姨娘争强好胜的心思,非要秦晓丝出这个头。若是秦晓丝因着这事儿得了秦岳的喜爱,日后自然能在秦岳跟前儿帮她们说话。

而若是秦晓丝因着这事儿得了秦岳的不喜,也和她们孟晴那边毫无干系。

可怜秦晓丝和何姨娘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他们能就此让秦岳刮目相看呢!

听闻灵霏这话,何姨娘却是再也不能计较方才秦晓丝的告状了。虽是心里头不喜灵霏,何姨娘到底也觉得灵霏的话有几分道理。

只是要在灵霏跟前儿拿着自己当姨娘的面子,何姨娘也只是冷哼一声:“凭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瞧着今儿你和你妹妹一路跟着去送葬也是辛苦了,你的心里头却也要记得,不论如何,晓丝日后便是你的亲妹妹。你要提鞋着她,不能同旁人一起欺负了她才是!”

看来这事儿是要过去了。

灵霏在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方才对何姨娘福了福礼:“是,灵霏记在心里了。也还望姨娘和妹妹能保重身体,方才是灵霏的福气!”

这是灵霏最后一次提醒何姨娘,然而如同往日的那许多次一样,何姨娘仍旧没有将灵霏的话放在心上。

说是瞧着放过灵霏了,可一直到了元宵节里头,何姨娘对灵霏都是冷冷淡淡的,连同秦晓丝也是日日当灵霏是个透明的人儿一般,却总爱往秦月悦那里跑,巴结着秦月悦和孟晴,以为如此就能得了好处似的。

除却年节,便是元宵最热闹了。

下了多日的大雪,也终于在元宵前停了。

白日里是难得的晴朗日光好天色,灵霏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连夜中做梦,也总是梦到已经故去的娘亲还有梁夫人。

元宵节那一日,不管是秦月悦还是秦晓丝都是好生打扮,灵霏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

家中忙碌着元宵家宴的事情,这一年的家宴似乎格外隆重:并不仅仅是为了合家团聚,更是为了给灵霏的大哥哥秦若海说媒的媒婆要上门来。

秦若海是家中最长,再过两年就该上京考取功名了。

灵霏觉得秦远山的意思是再等等,叫秦若海上京考了功名之后再娶妻,也能考虑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子,日后对秦若海的官途总是有所裨益的。

不过如今媒婆既然是接二连三地上门,秦远山也不曾拒绝,便是在这定州城里想通过媒婆的好话,传一传秦若海的好名声,对他往后总是有好处的。

眼瞧着从中午开始,府中就是人来人往的热闹,灵霏反而越发没有凑热闹的意趣。

午时过后,却又听小蕊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梁一沉在家中和梁侯爷大吵一场,梁侯竟是说出了要同梁一沉断绝关系这样的话来,将梁一沉赶出了家门!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小蕊一个小小丫鬟,眼中都是震惊和不解:“姑娘你知道吗?虽说那梁小侯爷在外头是浪荡花心,整日只知胡闹玩耍的。可这一回,我却觉得梁小侯爷没有错!咱们这种小户的官爵人家都知道,原配正室去了之后,唯有续弦进门才能做正,妾室再抬举也就是贵妾,是万万不能做正室的。”

她往炭盆里头添了一块炭火,搓了搓手才继续道:“可那梁侯爷也不知是被什么艳鬼迷了心窍。竟是非要抬举她那位贵妾做正房,梁夫人如今尚且尸骨未寒,那贵妾平日里和夫人也多有嫌隙,他如今提出这样的话来,若换做我是梁小侯爷,我也万万不能答允的!”

梁侯爷……竟是这般荒唐?!

灵霏的心里重重一沉:“那梁家哥哥,如今怎么样?”

小蕊只以为她关心梁一沉,是因为梁一沉救过她:“自然不好。方才听人说,吵了一架之后,梁小侯爷也是气急了,直接收拾了自个儿的东西跑出门去,倒是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哎……分明都是父子,瞧瞧咱们家老爷宠爱几位少爷的模样,连奴婢都觉得,这两家小侯爷可真可怜啊!”

是啊,岂止是可怜呢?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如今……连家都没有了!

眉头紧皱的灵霏,急急对小蕊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他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眼瞧着小蕊就要跑出门去,灵霏却又喊了她一句:“对了,再去告诉何姨娘,我旧疾复发,风寒未愈,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叫她禀明爹爹和母亲,这次的家宴我便不去了。如今这心烦意乱的样子,去了也是无趣。”

小蕊虽觉得不妥当,但姑娘的话她从不曾反对过,便也是依言回去禀告了。

片刻间,这屋子里就只剩了灵霏,她却是坐立不安。

这世间除了已经故去的娘亲,大约也唯有梁家母子如此叫她惦念。

她虽不是男儿,却也明白梁一沉如今被父亲赶出家门,外人会如何看待他。

尤其是这世袭的公爵人家,梁一沉若是就此当真和梁侯爷断了关系,怕是日后在这世间都当真无立足之地了!

然而瞪了一下午,小蕊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出来,这梁一沉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只是听闻梁府那边,并没有因为梁一沉的离开而有什么变化。梁侯爷仍旧执意要抬那位贵妾为正妻,说是已经给圣上上折子请求加封了。

对此,小蕊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姑娘,这等有违规矩的事情,圣上不会同意的对吧?”

灵霏皱了眉,虽不想打击小蕊,心里却也只剩了无奈:“如今边关积弊,北漠蠢蠢欲动。梁侯爷是军武世家,又早早带了膝下的几位庶子去战场历练过了。我听闻那位贵妾的儿子虽然比梁家一沉哥哥小一岁,却已然在边关立了小小战功。这等情势之下,只怕圣上对着规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砰——”

小蕊的手,却是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气愤至极地为梁一沉鸣不平:“他们这就是在欺负人!侯爷偏心妾室和庶子,放任那贵妾捧杀小侯爷,如今将小侯爷赶出门去也是不闻不问,小侯爷可真可怜!”

是啊,若不是因为这些年梁侯宠妾灭妻,梁一沉在外头的风评大约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

灵霏又感觉到了柳姨娘死去的时候的那般无力:她除了在这白白地为梁一沉担心,竟是什么旁的事情都做不了!

她的拳头,攥了整整一个下午,指甲几乎将手心抠出血痕来。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秦府之中已然开始歌舞升平。

小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姑娘,听闻今年夫人特意准备了这个家宴,还请了烟火师傅来。姑娘今年没去,当真可惜呢!”

府中可不是年年都会请烟火师傅,这次也不知是秦远山的主意还是孟晴为了讨好秦远山。

灵霏心系梁一沉,只是打开了窗瞧着外头的夕阳沉沉:“烟火年年都有的看,不过是在什么地方看的区别罢了。小蕊,你再去打听打听,仍旧没有梁家哥哥的消息吗?”

“好咧,姑娘看一会儿就把窗户关上吧,外头风凉!”

小蕊说罢,便出了门去。

灵霏只是坐在窗户前,用手肘倚靠在窗棂上头托着自己的下巴,却忽而感觉到外头有一道黑影闪过——

“谁?!”

她惊得站起了身,后背的汗毛都耸立起来了。

可窗口出现的人影,却是让灵霏惊讶又安心:“阿霏妹妹,是我。”

是梁一沉!

他一身深色劲装,背了个包袱不知何时潜进府中。

挺拔的身姿立于窗前,身后映着重重日暮,让人影影绰绰地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将心里头的所有大石头都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