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田襄子,章骜是知道的。后世张遨的历史老师,那个老夫子曾经在课堂上讲过一个故事,让张遨记忆深刻。
田襄子,名让,字盘,所以又称田让。他是齐国公族之后,曾因为才能出众,做过齐国国相。
当时的墨家巨子还是孟胜,孟胜跟楚国的阳城君关系相近,引为知己。于是带领墨家一部分精英弟子为其效力,阳城君也非常信任孟胜,便将随身玉璜一分为二,当做兵符送给孟胜,用于调遣封地守兵。
临走时告诉孟胜:“这玉璜合则听命,分则专权。我今将阳城托付于你,不见玉璜合并,万不可擅离职守!”
后来楚悼王去世,之前嫉恨吴起的众多大臣突然群起作乱,要诛杀这位名将!吴起只能仓皇逃窜,逃跑途中故意伏在楚悼王遗体上,却仍被弓箭射杀。但有些箭也因此,射中楚悼王的遗体。楚国有法律,毁坏王尸者是大罪,要罪连三族。
再后来楚国太子继任,是为楚肃王,他以杀光“射吴起,并中王尸者”为名,行肃清朝堂之事。他为了大权在握,一人独尊,大肆诛杀朝臣,先后共有七十余族被牵连。阳城君也被牵连其中,阳城君闻知消息后慌忙逃跑。楚肃王要收回阳城君的封地阳城,于是派兵接管。
当然,接管阳城的将领并没有玉璜做信物。孟胜不见玉璜合并,不许楚军进城,两军登时剑拔弩张。这时墨家弟子徐弱劝说孟胜:
“巨子虽受阳城君所托,守卫阳城,可阳城仍为楚国所属。今阳城君有罪被剥夺封地,我们也不必再继续坚守。若坚持守城,恐怕只能身死城破,此举对阳城君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令墨家损失惨重,更有可能会绝墨者于世!”
孟胜却有不同看法:
“墨家贫弱之际,受阳城君厚恩。阳城君所托之命,今已无法完成。唯有一死,方不失信于天下人。若弃城求生,天下再无人能信墨者,墨者侠义将成为一纸空谈!况且我有一好友田让,深得墨学精义,有他在,墨家传承不绝!”
于是墨家弟子被说服,先后赴死。只留下三名弟子给当时身在宋国的田让传信,将他继任墨家巨子,将墨家发扬光大。然后三人信传到后,转身要返回楚国赴死。田让不允,以新任巨子的名义强令三人留下,三人不从,仍然选择返回阳城,最后舍生取义。
先前在墨者行会,听屈子春说过,先生是前任巨子的亲传弟子。没想到先生竟然是田襄子的高徒,章骜心中暗想。
子车甲看到章骜在愣神,以为章骜在领悟剑法,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到章骜缓过神来,后院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收起神思,不敢再继续怠慢,拿起木剑便开始将墨子剑法从头到尾演练起来。
“……”
此时的前厅
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正在厅里的椅子上坐着等子车甲,而子车瑛及时地为他奉上了一杯茶。
“道长请用茶,烦请在此稍候,家父在后院教导弟子,晚辈这就去喊他前来相见。”子车瑛温婉地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烦劳姑娘了,贫道不胜感激。”道长左手单手合十,右手摇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说道。
还没等子车瑛去后院,子车甲便返回了前厅,看到这位道长,惊喜道:
“青云子前辈!您百忙之中,如何来了?多年未见,您神采依旧,看来是道家心法大成啊!”
道家心法注重养生,返璞归真,所以同为一派掌门的田襄子已经亡故,而这位道家人宗掌门青云子,却依然神采奕奕。
“子车贤侄说笑了。我已老迈昏聩,门内事务大多由弟子代劳,我倒清闲自在,云游四方。虽有掌门之名,却不再过问门内诸事,老而不死者为贼,如今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前辈过谦了。不知前辈今日此来,可有指教?”
简单的寒暄过后,子车甲开始步入正题。
“贫道云游巴中,前日路过一个叫凌峰谷的地方,见到一片尸体,其中便有一位本门弟子。于是上前探查,发现致命伤虽是箭矢所致,但生前却跟用剑之人发生过打斗。”
青云子说着看了一眼子车甲,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随即放下,继续说道:
“看他剑上的斫痕,虽是剑法所致,但用剑者功力尚浅,自保尚且不足,更是无力杀他。所以我又探查了其余死者,发现其中两人竟同时被一剑封喉,从出剑的力道和技巧来看,这是墨家墨子剑法中的兴利除害吧?而且用剑者出剑紧急,剑势虽强,但走势却稍偏移半寸许,看来是心急之下出剑。而在心急乱了分寸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水准的,必是墨家高手!我又把其余尸体全部仔细地探查完毕,惊奇地发现有一人中了一肘击,肋骨断了三根,断骨插入心脏气绝,似是白猿通臂。而巴中的墨家高手中,能做到一剑封喉两个人的,只有子车贤侄和墨门武侠彭玉乾。而同时拥有前任墨家巨子独门绝技白猿通臂的,只有子车贤侄一人啊。”
青云子语速很缓慢,语气也很平和,但是在子车甲听来,确是越来越心惊胆战。
“前辈见多识广,所言不虚。实不相瞒,道家那位弟子,确实是因我而死。不过此事说来话长,请前辈容在下解释。”
青云子并没有答话,只是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子车甲见对方有备而来,不敢隐瞒,便将自己新收弟子,野外骑马,路遇劫匪,险境求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青云子依然没有回话,子车甲心中忐忑,若对方让杀人者抵命该如何?杀人者是自己和章炼,自己倒不怕,大不了以命相抵。而章炼是为了救章骜和自己而出箭,自己绝不能让他卷进来!
“前辈今日前来,是兴师问罪的吗?若是如此,贵派弟子之死,在下愿一力承担,希望前辈不要牵连他人。”
子车甲冷冷地说道,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青云子抱拳道。
“老头子八十多岁了,一大早出门便遇到死尸,处理完已经腰酸背痛了。随后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刚喝完子车贤侄的一杯茶,没想到却不给添水了!呵呵,可是嫌老头子话多,着急送客啊?”青云子端着空了的茶碗,对着子车甲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