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在建筑学界待了四十多年，教导过无数优秀或者平庸的学生。他们有的远渡重洋，有的功成名就，有的嫁人娶妻。自认为已然历经桃李，但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刚刚成年的小男孩，还是让他有了种别样的欣赏和骄傲。
林亦霖的刻苦在重大都是出了名的歇斯底里，他做什么都能全心投入精益求精，尤其是画起图来，能好几天闷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的弄到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很多老师都说，在这样一个过于缤纷与斑斓的时代，能够为一件简单的事做到如此的人，真的不多了。
零八年的冬天，林亦霖得到了第一个正式的建筑设计奖项，虽是新秀而没有拿到第一名，但在那些年龄和阅历都比他大了不只一轮两轮的前辈中间，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得到通知的时候，就连著作等身的张教授都笑得合不拢嘴，他极少带本科生，但林亦霖确实是老头的心头宝。让同样在大学教书的发妻做了满桌的川菜，请了几个同事和学生，光白酒就喝了半斤，最后直到小林子帮师母把所有瓶子都藏起来才作罢。就连林亦霖坐飞机去领奖，他都是亲自去送的，要不是高血压又严重了非要定时诊治，他非得跟着去了不行。总之无数青睐让建筑系的人们都大大羡慕和汗颜了一把。
五星级高级酒店的大厅永远富丽堂皇，但颜女王一身黑色风衣带着很多高大却顺从的男人经过时，还是让那种普通人不得不仰望的环境黯淡了下去，她是很多人的衣食父母和投资走向指标，金钱万能的年代，她就是很多人的神。
"颜总，你看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如果有什么变更，我现在立刻去做重新的安排。"日籍的助理办事最是小心谨慎，他端着大开的文件夹放在颜清薇眼前。
边走边随意的翻了几下。
会议，饭局，邀请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刚想说可以把文件都交给他，但又突然瞟到个名字，停下脚步，突然的差点让跟在后面的人们人仰马翻。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一张制作精美的建筑设计展的宣传单。
助理赶紧回答："这是我们公司连同威海举办的建筑设计大奖的颁奖仪式和成果展，承办方还是希望您能抽空去参观一下。"
"我知道，我是问..."她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获奖者的名字。
助理点头："正是少爷的...朋友。"
他一时找不到好的称呼。
都要喜欢死了怎么算是朋友，颜清薇无奈地轻笑着摇头："把时间延长，我亲自去给他颁奖。"
助理不禁愣了一下，就连国内著名企业家得奖她都不肯赏脸参加，这又吹得哪轮风。
"没听懂吗？"女王瞪眼睛。
"是。"助理冷汗顿下。
空荡着充满了商业气氛的华丽展厅，黑白是主调，就连颁奖台后面的布景都是专业制作过的老照片风格，虽然来了不少建筑界的人士，但大家修养良好，也没有显得吵闹，就连这里的礼仪小姐都是穿着洁白晚装的高雅样子。
林亦霖和两个前辈站在最中心处，先是接受参访，然后再摆好姿势让各大主流媒体的记者们拍照，明亮的众多闪光灯让人眼花缭乱，连紧张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当初参加这个比赛完全是受老师推荐，他没想到场面会正式成这个样子，虽然表情平静，但手心还是出了汗，不断地用陈路在这种场合中的王子气势鼓励自己。
一身裁减得体的时尚西服展现着他过渡修长的身材，无论是英俊而年轻的脸庞，还是刚刚打理过的帅气发型，都让林亦霖看起来像个演艺人士而非建筑设计者，媒体记者们向来是容貌控，今年的新秀长得如此惊人，不赶紧使劲牌照宣传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专业素质，可怜林亦霖还在以读书人自居，他若知道此刻自己便是明日很多报纸的综合版头条，不非得立即晕倒不可。
仪式虽然漫长，但进行得还算顺利，小林子渐渐的有些习惯了，态度也便自然很多，和记者与新认识的设计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说起来他犯傻是从颁奖开始的。
主持人握着话筒激动地说有位神秘嘉宾，林亦霖还以为是从哪请来的明星之类，没想到颜清薇却笑容优雅的进了大厅，气质仍旧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跪地叩拜的强势。
女王高跟鞋足有十厘米，走上台还是稳稳当当，从相形见绌的礼仪手里接过奖杯和证书很慈爱的往呆滞了的林亦霖手里一放，又性情大便给了他个友好拥抱，让下面的记者顿时认为刚才的照片已经全然作废。
表情完美的面对这刺目的闪光灯，颜清薇眼睛看着前方，却对林亦霖说："我看了你的设计，很不错，大有前途。"
"谢谢...您能亲自来鼓励我。"
"伯乐关照千里马不是应该的吗？"颜清薇笑意不明。
林亦霖只得陪笑。
"不过...这次我这个伯乐也是有私心的，我有事要你做。"颜清薇轻声说。
"什么。"
"到时候再说。"颜清薇笑意越发神秘，她亲切的拥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林亦霖走下台去，熟练应付作者。
这么大的面子，实话实说，林亦霖确实是不寒而栗了。
"你怎么在这儿？"
世界上凡事总有例外，陈路车刚开到停车场，便打开窗户直接对着到哪里都是主角的颜清薇来了这么句。
颜清薇翘翘嘴角，径直打开侧门，她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大束玫瑰花坐了进去，暗笑也无怪儿子郁闷。
"我来关心亦霖啊，得了这么大奖，来祝贺是应该的。"嘴里的话说得很有面子。
自动坐到后排恨不得躲起来的小林子根本无言。
"得了吧，你连我都没祝贺过。"陈路帅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随手发动了跑车向外开去。
"呵呵，还是儿子了解我，我确实有话要对你们说，说完了你就送我回公司，我也不打扰你们。"颜清薇华丽的脸上表情莫测。
陈路不知可否。
"亦霖啊，你认识路路多久了？"女王看着后视镜里魂不守舍的小林子。
"快四年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陈路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有时候就是缺乏鞭策。"
"嗯..."
"事已至此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你要陪着他就要多为他考虑考虑，难道让陈路有个好前途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颜清薇嘴角浮出狐狸笑。
不喜欢她对内向的林亦霖这么步步紧逼，陈路便开车边轻皱眉头阻止道："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车窗外的城市景色飞速倒退。
走神了半秒，林亦霖却出人意料的回答："您说的对。"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路路一起考到美国，你在读书方面我是很有信心的，选择哪里是你的自由，但你一定要让路路考到ＨＡＲＶＡＲＤ的ＭＢＡ，能做到吗？"颜清薇说的跟买个什么东西似的轻松。
虽着这几年陈路一直被颜清薇逼着去上相关课程，被高价外教教了不少东西，但听了她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现实，如果这样半调子都能考到ＭＢＡ，那些拼命读了N年书的人不气死了算。
没想林亦霖却再次点头："好，我答应您，会尽力陪他学习的。"
颜清薇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
陈路不敢相信的从后视镜里于他亲爱的对视，林亦霖只是温柔一笑，又是花开月灿的好看，让大少爷顿时没了脾气。
如果林亦霖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陈路亏欠太多，陈路一定会笑他别傻了。
可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当初牺牲，他会比现在生活的更好，更优秀，拥有的更多。
弥补和歉意都是没有用的，如果能用仅有的并不伟大的微薄力量去帮助自己爱的人，那么对彼此，也许都是件好事吧。
颜清薇的做法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那只是属于母亲的一片苦心。
希望陈路好的心情，林亦霖渐渐变得比谁都懂。
chapter29
极度的激情,险些要了我们的命,我们不得不放松那紧贴着的嘴唇,吸一口稀薄的空气,从此,我不再需要呼吸,除非那气息来自他的吻,来自他的呼吸,从他的气管一直上升到唇间。
--多明尼克?盖诺《黑色的爱》
陈路真的很少认为什么东西是奢侈的，好像很多常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事情他生来就能轻易得到，但这个寒假的感受对于他，的确很像一个贫穷的人忽然发觉自己的陋室被珠宝堆满，快乐到手足无措。
确切地说，是因为林亦霖肯放弃实习回北京陪他了。
于是乎朋友聚会时的洋洋得意和出通告时的消极怠工完全成了大少爷的临时代名词。
他倒是不觉得，这半年北京重庆成都三地没日没夜地折腾也叫辛苦，反倒是小林子放了寒假突然的独自搭了班飞机跑到他面前被当作牺牲。
郑洛莱恨铁不成钢的评价，鬼迷心窍至此也算是人间奇景。
林亦霖嘴里不说，心中又怎么能不明白陈路对自己的一心一意，但讨好别人容易，让自己所爱的人开心却太难了。
当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微笑时，你反而会变得举手无措。
干净而宽敞的书房内宁静至极，只能听见秒针嘀嗒和偶尔按下鼠标的声音。
从早晨就一直沉浸在里面，多少是有些疲惫了。
为了放松微酸的眼睛，终于把注意力从电脑屏幕前的图纸上移开，意外的看到外面忽而银白，林亦霖恍了下神，才发觉冬天的初雪还是迟迟的来了。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繁华都市忽而沉寂的美丽景色，指尖触到玻璃，让温室弄得娇气的皮肤一下子被凉到。
陈路说要给MV拍外景，连早饭都没来的及吃便急急忙忙的开车跑了，他对自己向来不留神，肯定是又冻又饿还随随便便。
犹豫了片刻，尽管不想多招注意，林亦霖还是走到了厨房开始给他做便当。
清爽的配餐温热的汤，像同志是永远不可能找到女人来照顾自己的，学会做饭与其说是情趣，不如说是生活所迫没有办法。
小林子一边把日本制的密封餐盒码上美味的食物，一边替陈路这个曾经的极品直男有点无奈。
不过也好，反正以后照顾他的永远都是自己。
东绕西绕的找到夏澜天描述的废弃工厂，果然有个角落摄像机光板支的很像那么回事，许多人的彼此叫喊传成回音，衬托得别处更加冷清。
林亦霖用围巾挡住半张冻僵的脸，很快迎来了拦路的场记。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工作，不好意思。"
"我来给陈路送饭..."林亦霖微微笑着顺口胡诌："我是他弟。"
看着这个仪表堂堂不亚于偶像明星的帅哥，小场记有点犹豫："对不起啊，我不能让你进去，公司有规定。"
"没关系，要不你帮我叫他出来？"
"可是现在正在录呢。"
"那我在这儿等吧，等你们休息了在帮我告诉他。"林亦霖很好脾气。
"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场记实在是不忍心这么个男孩子在雪地里挨冻，干此一咬牙一跺脚说道："你进来得了，就当我没看到。"
"不用，谢谢你。"林亦霖摇摇头随便找个没落雪的台阶坐下来，他并不想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给陈路找麻烦。
场记顿时自觉愧疚万分，颠颠跑着找大少爷经济人去了。
"傻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多冷啊？"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到了大中午身后终于传来陈路已然成熟的声音，关心爱护之情更胜从前。
林亦霖从胡思乱想中回神，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妆容时尚外套却单薄，忙拿出大袋子里特地带着的棉服给他套上："你这样要生病的，你们公司也太不负责任了，连供暖都没有。"
一边享受皇帝待遇，一边呵呵的笑，陈路弯着蓝眼睛说道："你知道这个导演有多难请，他愿意在哪拍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么多小姑娘都能坚持我怕什么。"
"不行，我不高兴。"小林子撇嘴，愤愤地把餐盒从袋子底下掏出来放进他的手里："谁让你不吃饭的，我不管你你肯定会饿着回家。"
陈路怔了片刻，轻声说："...这是四年来你第一次给我送饭你知道吗？"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冷血似的，林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