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两位实习生,按照规定,人事部经理秃头刘在制定考核任务上要跟傅斯晨交流,根据他的要求来考核。过程由人力资源部的秃头刘把控,但最后的确定人选,还是得由傅斯晨来定夺。
秃头刘一为商量考核任务,二为探风声,进了傅斯晨的办公室。
“傅老师,您觉得这次的任务,要怎么个布置法?”对于古德的这位明星拍卖师,秃头刘还是很恭敬的。
傅斯晨沉默几秒,问:“这两位新实习生,你有什么看法?”
秃头刘一听,赶紧习惯性地干咳两声,装着深思了几秒,才迫不及待说道:“一句话,差距巨大。”
傅斯晨眼眉一抬:“怎么说?”
“首先,从在校成绩来说,苏梦那是绝对完胜白小米。另外苏梦在学校时特长突出,每年都主持学校晚会,唱歌唱得好,还做过平面模特,所谓八面玲珑,太适合我们这个拍卖行业了。”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反观那个白小米,不是本专业毕业的,您想啊,就算本专业的都未必能干好,她一个别的专业的学生,能干好了吗?苏梦无论是从专业底子上来说,还是人品气质上来讲,都能甩白小米一条街。”
看傅斯晨若有所思的沉默,秃头刘又像是漫不经心地压低声音说:“当然了,这个白小米是老板亲自招收的,老板的决定嘛,呵呵呵。”
“无论是谁招的,不专业的人,一律不用留。”
秃头刘一怔:“那……那意思是?”
傅斯晨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字面意思。”
秃头刘心中一喜:“好好好,我明白了,傅老师您放心吧。”
离开傅斯晨的办公室,秃头刘哼起小曲来。刚开始他还担心傅斯晨因为老板这层关系会力挺白小米,现在知道了傅斯晨的态度,他也算是安心了,只要傅斯晨不挺白小米,那苏梦的成功率就大多了。就算白小米是老板招进来的,但毕竟带哪位徒弟由傅斯晨决定,到时要踢白小米,就拿傅斯晨当说头,这样自己既不会得罪到老板又能留下苏梦,真是一举两得。
想想也是,这白小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傅斯晨光着身子下不来台,傅斯晨怎么能挺她?秃头刘摇摇头,这个白小米,见个人就得罪,这小地方来的人果然不适合在大城市混啊。
白小米和苏梦被安排在综合办公室里,下午刚上班,秃头刘就扛着一沓文件过来安排她跟苏梦的工作。
秃头刘把文件往白小米的桌上重重一放,然后从最上面抽出订在一起的那几张递给苏梦,这才撸了撸自己的秃头,干咳了两声,说:“作为新人,你们要对公司的业务和现有的情况尽快了解和上手,公司对你们都比较器重,所以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公司对你们的培养。”
开场话说完看了两人一眼,秃头刘指着那沓资料说:“本来,你们刚来,作为新手,你们是还没有机会接触到下面的工作的。但是现在有个紧急的任务。你们也知道,今天由傅先生主持的地产拍卖会由于意外状况延期,但下周会有一个紧急插入的艺术品拍卖会,也是由傅老师主拍,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就先负责协助傅老师的工作。白小米,你的任务是把公司现今收到的艺术品资料都梳理一遍,然后把这些物品标的名称、作者及其生辰、年代、样式、质地、尺寸、参考价等内容都一一对应好,并重新录入到电脑里,三天后给我。”
白小米看了眼那沓厚厚的文件,重复问了一遍:“三天?”
秃头刘板着脸看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古德人,效率和速度是最基本的素质,三天,有问题吗?”
白小米看看自己那沓任务,又看看苏梦眼前的那几张薄纸,言不由衷地说:“没问题。”
秃头刘白她一眼:“量多量少不是问题,问题是完成的质量。他说完把头转向苏梦,换了副温和面孔,说:“苏梦,你的工作是把这次拍卖会的拍卖活动名称、预展以及拍卖的时间和地点、拍卖规则等相关各方应知悉的内容熟悉一下。总之,你就是把这场拍卖会的有关辅助资料都熟悉一下,然后根据上面的要求来协助傅老师开展工作,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什么不懂的就多跟傅老师学学。”
白小米和苏梦同时张大嘴巴,同样的表情,一个兴奋一个气愤。苏梦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白小米愤愤之情表露无余。
说完任务,秃头刘看了眼表情各异的两人,开始打官腔:“任务都是经过合理考虑才安排的,内容虽然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考察你们的能力。作为新员工,你们可以相互交流沟通,有不懂的,也可以请教同事,你们要记住,这些可都是要算进你们最终的考核分数里的,你们要竭尽所能去完成。最后一件事,下班前你们记得去后勤部领我们古德的制服,我希望你们在古德的时候,都能保持仪容仪表的整洁,注意自身的形象和味道,这是职业标准和专业素养。因为你们站在这里,不是代表你们自己,而是代表着古德。一个一身尿味的公司职员,如何让客户对你和公司产生信任?”
秃头刘说完,特意瞥了白小米一眼,看她一脸郁闷又没处说的样子,秃头刘早上在地铁上的气总算是出出来了,神清气爽地跟白小米交代道:“刚才忘了说,整理录入资料之前,你还要先帮着做一下小拍的展区布置,把上次流拍的符合要求的拍品,一起挪到下周的拍卖会上。”
笑得合不拢嘴的苏梦手舞足蹈地送走秃头刘,心花怒放地拿着手上那几张薄薄的任务纸,又看了眼不服气的白小米,尽力想表现出一副平和又热情的样子,跟白小米说:“别担心,等我弄完了会帮你的。”
白小米呵呵一笑没说话。从堵门时苏梦先跑了这事就能看出她根本指望不上,靠人不如靠己,白小米跟着也正要往仓库去的李娘娘一起下到仓库看看到底有多少拍品要整理,不看不知道,一看彻底惊了,这上百件的东西,她要怎么在三天内弄完?
虽然东西多压力大,但第一次看到满库的宝贝,白小米还是万分激动的。以前家里虽说也有不少宝贝,但跟这里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搬东西毕竟是个体力活,白小米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起活来还挺卖力。李娘娘看她还挺实在,话语也多了起来:“你还别看搬东西这活,要不是遇上这次的紧急任务,你们新人也就是复印整理个文件,查查资料发发邮件,再不然就是跑跑腿接接电话,哪能有机会搬宝贝呢。所以啊你也别觉得你的任务重有怨言,吃亏是福,这都是机会。”
“谢谢李哥提点。”公司里暖气足,白小米擦了把汗真心道谢,初来乍到,肯提点帮助自己的人都是贵人。
两人来回又搬了几趟,白小米拿着几幅日本古代手卷,放到了展厅一角。经过她身边的李娘娘看了两眼,提醒道:“那个画要展开来,不然别人看不到。”
白小米道了谢,慢慢把画展开,刚看到里面的内容,她就被这幅精美的手卷惊到了。日本人民在爱情动作绘画上果然非常到位给力,整幅画活色生香绘声绘色,让白小米看得面红耳赤。
白小米知道,春宫图一直都是收藏的一个并不冷门的类别,即使是清朝的春宫,也是有尺度很大的精美手卷。就像《金瓶梅》一样,他们对民俗学和社会学的研究都有重要的意义,只是现在的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展厅里摆弄这些图,的确显得别扭。
展厅里不时有同事走进来,白小米拿着那四幅一套的手卷,试图想把它们展开到一个略微得体隐晦一些的程度即可。可岛国人民的创作力惊人,无论她是正着放侧着放还是倒着放,也不管她是半开还是全开,里面的内容都一目了然。
摆弄了半天,白小米终于哆嗦着把它全展开来。不远处的傅斯晨把这一幕都看进眼里,没想到她竟然对这几幅岛国手卷兴趣这么浓厚,翻来覆去地看了这么久,真是人不可貌相。
秃头刘安排的工作量对白小米来说,加班是毫无疑问的,原本应该是今晚举行的迎新聚餐会,也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改期成了待定。
根本不用加班的苏梦为表积极,也跟着白小米一起加班,并在没下班之前,就已经在办公室里张罗着帮一群要加班的同事定晚餐。人漂亮又会来事,半天工夫就把整个办公室的前辈们哄得妥妥的。跟时不时能与前辈们插科打诨打成一片的苏梦相比,工作量超大的白小米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那堆拍品和那沓文件里,一下午都没抬过头,连口水都没空喝,更别提跟其他的同事寒暄搞好关系了。
苏梦问了一圈,偏偏漏了在电脑前没命输入的白小米,直到提着大家的快餐进来,看到白小米站起来,才惊讶中略带抱歉,说:“哎呀,我刚才远远看过来,这沓文件太高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先走了,所以刚才订餐就漏了你,要不这样,我把快餐电话给你吧?”
白小米盯了电脑一个下午,眼睛都僵硬了,瞥了眼苏梦快餐袋里的宣传册,最便宜的土豆肉丝饭也要三十,想想自己剩下的钱和要赔给敏敏衣服的钱,白小米摆摆手:“算了,太麻烦,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就行。”
苏梦耸耸肩,提着盒饭走了,看着不远处跟苏梦热络地打成一片的同事,根本没人注意她,白小米喝了一大口凉水,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公司新装好的大门,白小米立刻感受到这座繁华陌生的大都市满满的寒意,这会也顾不得衣服有味了。她拢了拢前襟,忽然在吹过来的一阵大风中闻到一股奇特的臭味,仔细辨别后,她心中一喜,顺着味就走到了对面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那里果然搭着一个简易臭豆腐小摊。
冷冽的大风里,白小米坐在街头风口的小摊凳上,埋头呼哧呼哧的吃得开心。果然,在寒冷的大风天里,只有吃这种加了重辣的家乡美食,才是去除身心寒气的最好办法。就像广告里说的一样:大风天跟臭干子才是绝配哦!
傅斯晨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路口等红灯时,恰好看到满天飞舞的垃圾袋,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椅子板凳,以及,那个在垃圾袋和风沙中依旧稳如泰山欢快进食的小小身影。
看垃圾飞舞中依旧吃得一脸满足的白小米,傅斯晨只觉一阵反胃。别说吃那一瓶子辨不清颜色的臭东西,光是闻到那味道他就要吐了好吗。他想不明白怎会有人喜欢吃这样的东西,他更想不明白,自己在梦中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求婚?
第一天上班就要加班到晚上十点多,白小米拖着累得快要抬不起来的手臂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到家。上楼前在小区门口买了两包泡面,饥肠辘辘地提着泡面进门。白小米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家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古典音乐时而激扬时而轻快,白小米环顾了一圈模仿音乐会气氛的出租房,疑惑地喊了一声:“敏敏姐?”
一个人影从沙发上慢慢撑起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我刚才都差点睡着了。”
白小米定睛一看,敏敏脸上敷着一张黑色的面膜,昏暗的灯光下猛然竖起来吓人一跳,亏得她胆子大才没有叫起来。白小米暗暗呼了口气,举起手里的泡面:“最近公司有一场紧急的拍卖会,这段时间都会比较忙,我买了泡面回来,一起吃吧。”
敏敏慢慢撕掉面膜:“你自己吃吧,最近公司饭局多,又长了几斤,我要减减肥了。”
饥肠辘辘的白小米干脆把这两包面都放进锅里一起煮了。太饿了,一包根本不顶事。火急火燎地刚煮好一大碗面,坐下来刚要吃,老妈的电话就到了,一接通就传出浓浓乡音,在两个相隔遥远的空间来回飘荡。
“小米啊,吃饭了没?”
白小米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面条,咽了下口水:“正准备吃消夜。”
“小米啊,就算你怎么吃也吃不胖,但也不能这么吃啊,晚上吃东西对肠胃压力大,不好。”
白小米揉了揉快饿扁的肚子:“知道了妈。”
“你那边冷不冷?”
“还行,屋子里有暖气,衣服也穿得厚。”
“工作怎么样?你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吗?”
白小米放下筷子,揉了揉还在酸痛的胳膊:“适应,放心吧妈。”
“哎哟,那我就放心了。”
本以为谈话就要在这样相互嘘寒问暖的温馨氛围里结束了,结果电话那头话锋一转,白小米的老妈开始机关枪一样地扫射:“小米啊,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干啊,争取早日转正签约,我们楼下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在锦城的一个大拍卖行做事情,都夸你有出息。你老妈真是多亏了有你,那些等着看咱娘俩笑话的人才不能如愿,咱可不能半途而废了。小米啊,妈还想跟你说件事,家里的店因为位置太偏店面太小,原来的租户租期满了也准备要走了,现在根本没人来租。老妈虽然还有点积蓄,但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你知道老妈做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除了花钱就没什么别的本事了,以后妈可能就要靠你了,所以小米你一定要留在这个拍卖行里好好干,这样老妈我才能放心啊。”
白小米张了张嘴,想到今天傅斯晨的话,讪讪安慰老妈说:“您放心吧,就算留不下来,等我实习完拿到毕业证,回到乾市照样可以找份稳定的工作。”
老妈在那头赶紧叫起来:“别回别回,乾市不比锦城,你要是回来了,别人会说你能力不行,背后是要看咱们娘俩笑话的。”
“好好好,我努力留下。”白小米一头汗,知道现在跟认死理的老妈说什么都是白搭,只会让她越发絮叨,白小米干脆先答应下来,等后面再慢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哄着让老妈挂了电话,抬眼看到对面的敏敏正在削苹果,她狼吞虎咽地把满满一锅的面条吃完,敏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这么瘦竟然这么能吃。”
白小米一锅面下肚,才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抹了抹嘴,笑笑:“我妈老说我是白吃,吸收不好,光吃不长。”
陈敏敏一脸羡慕地削好苹果,切了一半递给她:“这多好,不像我,过了九点,连苹果都只敢吃一半。”
白小米嘻嘻笑着拿过苹果大口吃起来,陈敏敏轻轻咬了一口,说:“对了,你刚说到毕业证的事,我差点还忘了告诉你。我妹今天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然后让我转告你,说你们院里今年毕业生工作签约率创了新低,你们的系主任说让你加油,拿到实习转正合同,才能发毕业证。”
“什么?”白小米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之前不是说好了实习完就能拿到毕业证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要转正才能拿证?”
敏敏看她着急,安慰说:“也可以理解,如果不给发毕业证,就相当于人还没毕业,学校的就业率就不会被拉低。”
“可是古德拍卖行哪有这么容易留下?而且我今天还得罪了人力部经理和傅斯晨。”
听到傅斯晨的名字,陈敏敏放下苹果:“你怎么得罪了傅斯晨?”
白小米叹了口气,把今天一天遇到的狗血事一股脑告诉陈敏敏,末了问道:“敏敏姐,你说那个傅斯晨让我不要叫他师父,是不是已经内定了苏梦?我和苏梦从实习内容到同事对待我们的态度都差别巨大。俗话说势利眼们就是风向标,敏敏姐,你说我是不是真没戏了?”
陈敏敏用纸巾擦了擦手,沉思片刻,说:“在公司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懂得察言观色。内不内定我不知道,但你不是拍卖专业毕业这是事实。那位叫苏梦的是对口专业,傅斯晨更青睐她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有戏没戏,要看谁笑到最后,那个叫苏梦的,接到了不用太出力又容易出彩的活,现在看着是占了上风,而你看着像是接到了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处于下风。但事情都有两面性,你可以这么想,大家都觉得容易干的活,如果她还干砸了,那大家怎么看她?大家都觉得工作量大且不容易的事,你如果做不好,别人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你做好,那大家是不是觉得你神了?”
白小米眼睛一亮:“敏敏姐,你果然是白领精英啊,见解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我今天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过说实话,我这十年读的书,统共也没多少本。”
陈敏敏被她如此坦白的话逗乐了,白小米也笑:“敏敏姐,那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是有希望的,你想啊,你不是拍卖专业的,竟然能被选中进入古德,这就说明你比很多拍卖专业的学生要强了啊。古德这么好的公司,不可能随随便便地选人,你身上肯定有他们看上的能力和潜质。我觉得你既然不是拍卖专业的,你跟拍卖专业的学生之间应该就有差距,如果你想要争取到哪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唯一的途径,就是在实习期间,提高自己的能力,把自己提升到一个拍卖专业优秀生的级别,这样你才会有机会留下。”
白小米瞬间又被灌满了鸡血:“我会加油的!”
陈敏敏淡然一笑,然后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问白小米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骚骚的怪味?我从刚才就一直隐隐地闻到,也不知从哪儿散发出来的。”
白小米脸上一红:“敏敏姐,忘了跟你说,你今天借我的这件衣服……沾上尿了。”
“嗯?”陈敏敏对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小米详细解释了一番,最后一脸歉意说:“敏敏姐,衣服我会赔的,那个……能不能等我领了工资再把钱还给你?”
陈敏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又迅速烟消云散,淡淡地说:“没事,我先拿去退,退不了再说。这衣服太贵了,我现在三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你要是赔的话,负担就更大了,毕竟实习期工资也不高。”
白小米觉得这么重的味道,够呛能退了,敏敏大概是知道她现在有难处才给她缓缓的。白小米觉得自己能碰上陈二货姐妹俩,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气,自己当初一进宿舍就认准了陈二货,简直是慧眼识珠啊。
看陈敏敏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收起来,白小米带着些许拍马屁的用意,在一旁羡慕道:“敏敏姐,你的领导能送你这样的礼物,肯定对你很欣赏很器重吧。”
陈敏敏笑笑,看了眼衣服,说:“我的上司是万里集团的大千金傅斯月,能让她欣赏的可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也就是帮了她一个忙,她才送了我这件衣服。”
晚上,白小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计划没有变化快,这突发情况让白小米措手不及又责任重重。本想着不出岔子地在古德实习完,留不下就回校拿着毕业证在老家找份工作。没想到现在老苟竟然改变了条件,要签约了才能拿到毕业证。自己的生存,老妈的养老,敏敏姐的衣服,如今看来,也只有在古德留下来,所有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即便现在留在古德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白小米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一大早,傅斯晨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他本来就是工作狂,现在又加上了这个急插的拍卖。为保万无一失,他要提前把所有工作都做好,包括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方案。
师父这么拼命,想要做他的徒弟就更不能偷懒。白小米和苏梦比赛似的,把闹钟又调快了一个小时。
一大早天还没亮,闹钟就发出恼人的噪音,白小米在床上挣扎了两下,想要放弃,但脑中一个声音跟自己说:“白小米,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还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懒惰下去?”
“因为我知足常乐。”她习惯性地自问自答。
躺了半分钟,她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呸呸呸!现在可不能知足常乐,要奋发图强!”
这几天白小米每天越走越早,几乎天天都是提前一小时到公司。虽然两位新人都极力表现,但公司里的人都不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和秃头刘沾亲带故的苏梦显然才是以后能跟着傅大神的“自己人”,而要干各种杂活的白小米,说不定实习完就拜拜了。
时间就是金钱,谁也不想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接触以后再也没交集的人。对公司的人来说,跟现在的苏梦搞好了关系,就相当于跟傅大神以后的助理搞好关系。同样是新人,有了这层利害关系,苏梦和白小米受到的区别对待也越发明显起来。
每当白小米拿着看不懂的资料问题出去请教,得到的答案一般不是“正在忙”,就是“准备忙”,时间紧急,跳脚的白小米只能转身而去请教随时恭候她的“度娘谷哥”,以及不离不弃的搜狗。
而另一桌的苏梦则刚好相反,每当她要找“谷哥”聊天的时候,身边就会冒出几个热心的大哥,替她三下五除二地搞定疑难杂症。几次之后,苏梦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只要给乐于助人的前辈泡杯茶说个笑话,大哥们就会鞍前马后地给她完成所有工作,真是省时省力又省心啊。
古德有自己的员工食堂,傅斯晨闻不惯食堂里用的油的味道,很少在这里吃,有时间就自己带饭,没时间就出去吃点。
中午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傅斯晨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去附近吃午饭,路过大办公室时,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一个背影从他眼角一掠而过。这时候大家都在食堂吃饭,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倒退几步往里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不停敲打输入,桌子边是一块咬了两口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干面包,这情景让他又莫名想起那天摇摇欲坠的大门下,跟门外的众人对峙却毫无畏惧的瘦小背影。
即便傅斯晨想要远离和无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但好奇心是天性,从她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开始,他便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即便是带着抵触的情绪,也无法阻挡他对她的探究。
他不知道她之前为什么要在实习筛选时竭力为别人争取机会,然后又班门弄斧地自己上台;更不懂她为什么明明身材瘦弱,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独守大门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她的出现像个谜,她的行为也让人费解。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身上的确有做拍卖师的潜力,无论是临场应变能力还是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都是拍卖师身上十分重要的能力。如若没有那个怪异的梦,以他的脾气,应该也会力荐她进古德,但现在,梦中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他的行为判断,即便她是个可塑之才,也不能消去他对她的反感和排斥。傅斯晨抬眼看了看她输入屏幕的内容,慢慢转身离开。
白小米这几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位置,不禁沮丧情绪上来,她好几次都赌气说:“算了,管它呢,做不完就做不完吧。留到明天,说不定明天就被那个阴人傅斯晨解雇了,这样就不用做了。”
抱怨归抱怨,在自己自娱自乐的吐槽中,她还是分秒不停地在电脑前奋力地敲打着。
转眼就过了三天,白小米用几乎废了胳膊的代价,总算把这个非人的任务给完成了,以至于拿到那沓资料和看着电脑里重新录入好的资料时,秃头刘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最后才把苏梦那沓薄薄的纸叠在白小米那沓文件上搬走了。
办公桌前,傅斯晨浏览着白小米和苏梦提前交上来的各种资料文件,越看越皱眉。
就像陈敏敏说的那样,把困难的事做好了跟把简单的事做砸了同样让人印象深刻。傅斯晨没想到不专业的白小米竟然能把上百件的藏品资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得如此完整,有些藏品之前有描述得不够或是模糊的地方,她竟然还加了备注。张德亮说她短时间内的学习能力惊人,看来的确不假。
傅斯晨仔细看了一遍,除了个别有争议的年份,竟然没有找到明显的错误。傅斯晨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复杂地慢慢合上这些资料,他本以为她会做得一团糟,这样他就能以此作为借口,提前让她离开。没想到她竟然上手很快,东西做得不错,这让他一时没有了踢她离开的把柄。
和以往一样,苏梦一大早就来了公司,刚兴高采烈地拿着抹布要进傅斯晨的办公室里打扫,就被坐在桌前的傅斯晨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今天的傅斯晨会来这么早,定了定神,忙打招呼:“傅老师您来得真早,您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您买点?”
傅斯晨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地指着桌子上苏梦做了三天的资料,问:“不用了,这就是你这几天做出来的东西?”
苏梦一愣,瞅了瞅桌面上那薄薄的几张纸,这的确是她做的,因为有了热心男同事的帮助,没花三天,一天就基本完成了,剩下两天她基本用在了跟同事们交流感情上。这份答卷她自认为还不错,但眼前的傅斯晨毫无表情的脸和语气中难辨的音调,让她一时难以判断他到底是要表扬她还是要批评她,只能呆呆点头。
傅斯晨依旧操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你觉得你自己做得怎么样?”
苏梦稍稍迟疑了几秒,犹豫道:“我……我觉得还不错。”
白小米忙了几天,终于睡了个好觉,等她挤上地铁踩着上班的点冲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苏梦已经在座位上哭过一遍了。看着周围三三两两轮番过来拍她肩膀的同事,不明就里的白小米也过去拍,边拍边说:“岔气了是吧?你试试捏着鼻子用嘴喘气,让屁放出来,你试试,保准管用。”
苏梦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背后被白小米拍得啪啪响,又气又恼,一甩头刚想骂人,就见秃头刘拿着两人的实习资料进来了。
苏梦把脸一擦,迅速挤出委屈的笑容,叫人看着比哭还心酸:“刘经理好。”
白小米也赶紧把手上的早餐放进包包里,喊了一声“刘经理早”,就偷偷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秃头刘破天荒地没有批评白小米,而是摆摆手放她一马,直接转向一边的苏梦,稍显遗憾地说:“傅老师是我们古德要求最严格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虽然他对你交上去的资料不太满意,但并不是说你做的东西一无是处。总之,这次的资料他自己已经准备了,你这边也不用太在意,后面继续好好跟着学,拍卖会好好看好好学,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苏梦咬咬牙,声音越说越小:“那傅老师那边会不会对我……”
秃头刘摆摆手:“这些只是实习期间的其中一个任务,后面的任务还有很多,你只要好好实习,其余的都不用担心。拍卖会上你记得好好做好笔记,回头写一份报告交给我和傅老师。”
苏梦点点头又红了眼眶,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样子。
从小到大都是学渣的白小米以前最爱看的戏莫过于好学生考了九十九分然后趴在桌子上大哭的戏码。现在她看着众人捧着苏梦在那抽抽搭搭,不由悄悄竖着耳朵旁听。几分钟后,她大概听明白了七八分,心中暗爽,虽然不知道自己交上去的东西会不会像苏梦的那样被打回来,但是,竞争对手苏梦这次做烂了,那就表明,她白小米就算做得再烂,也只是烂和更烂的区别而已嘛。这样一想,她也总算是安心了。
看秃头刘一门心思光顾着安慰鼓励苗红根正的苏梦,丝毫没有要管她的意思,饥肠辘辘的白小米偷偷摸出在地铁上已经被挤成饼的面包,边吃边偷偷继续偷听情况。
秃头刘安慰完苏梦就转身出去了,丝毫没有过来教育提点白小米的意思。这要在平日,白小米能把脸笑烂了,但现在不一样,所谓知己知彼,对手的情况是清楚了,但自己的还不知道呢。
白小米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问:“刘经理,那我的任务呢?”
秃头刘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追过来问,顿了顿,才满脸疑惑地问她:“白小米,这次的任务你是不是找谁帮忙了?”
白小米差点被又反上来的面包噎到,用不大不小、刚好让办公室里的同事听到的声音说:“没有啊,大家都这么忙,哪有空帮我?”
秃头刘看了眼没人出声的办公室,干咳了两声,才说:“你这次虽然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任务,但是……”
挨批经验丰富的白小米就知道少不了这句,正等着后面的狂风暴雨,秃头刘却戛然而止,一副没有得偿所愿的讪讪表情,继而话锋一变,说:“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实习期间的第一个任务,无论做得如何,都要戒骄戒躁,别以为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就洋洋得意。”
洋洋得意?白小米放空了三秒才回过神来,秃头刘这是在含蓄地夸她吗?
看秃头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要不是人太多,她白小米真想仰天长笑三分钟。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苗红根正的苏梦被骂哭的时候,她这个学渣竟然还能得到表扬!这样看来,那个叫傅斯晨的,也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小家子气,还是能公平公正地处理事情的嘛。
事实上,白小米还真想错了,要跟她撇开关系拉开距离的傅斯晨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只给苏梦一人下了任务。累了三天的白小米根本没想到,她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工作量,全是因为秃头刘不小心把公司电脑里关于这些艺术拍品的有关资料都误删了,所以才逮着白小米让她照着纸质资料赶补到电脑里。
秃头刘本以为白小米三天肯定干不完,故意把时间压短,好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还真干完了。他拿着她填好的资料去给傅斯晨看,傅斯晨竟然也没能挑出她的毛病,真是走狗屎运了。
首次回合险胜的白小米浑身充满干劲,乘胜追击赶紧跟秃头刘表态:“刘经理您放心,我会虚心学习的,旁听完拍卖会后,我会给您和傅老师也交一份心得报告的。”
秃头刘摆摆手:“不用,你有别的任务。”
白小米一怔,问:“什么任务?”
“你先去帮着把拍卖会要用到的展品抬到展厅里,回头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