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药神冕下已在峰顶等待多时了。”落神峰脚下的使者在台阶下停了脚步,示意这神界至尊独自前往。
帝神皱了眉,终还是踏上了落神峰。他并不想到如今这个地步,毕竟,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所以即使是如今,他依然望着能予她最后一份体面。
不过一步,使者便悄然消失了。帝神转眸便知,自己那位妻怕是设了结界,皱了眉,不知又是什么把戏。
抬眸,便见这沿阶而上已漂浮着不尽的“忆影”。便知她想做什么了,有些无奈,数十万年的情感并非已经消失,只是这颗在数不尽的时光中似乎再也无法被触动的心偏偏动了。那抹艳丽的色彩再无法消失于他的心中,既如此,再让他过以往那无趣又漫长的岁月,又如死人何异,他又何苦来寻这长生。他以为她可以明白,可惜她不明白。
“忆影”,是神明将无尽的岁月中的特定记忆抽取出来,形成的影像,可与他人共享。
“贤弟,若弟妹此次幸得千金,我们两家不如结一个‘秦晋之好’。”
“若如此,是陈家之幸”
卓家和陈家世家之因由此而生,他与她的缘也因此而起。
“六妹妹,给你要的种子。”
“卓二哥哥!”
自小的婚约,世家的交情。他们相伴而生,情便自然而然的萦绕于一对少年人的心头。
“卓二哥哥……我好开心。”
“六妹妹,我也好开心……我定待你好。”
红色的嫁衣携着她成了他的责任,一纸婚书定了他的美梦。
只可惜隔着无尽的岁月,当时的萌动再无法触动这位已身居尊位的神明。不过瞬间,这位至尊已踏上下一个台阶。他的心不再为她跳动,他自就不再为她停留了。
“阿韵……我不去了,你别哭……”仙家来人,言说他天赋异禀,理当入仙门,弃情缘。
“不……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好了。”内室之中,她不断擦着不尽的泪,推他出门去迎接那前程似锦。
在长生大道之始,她的泪让他溃不成军。为了她,他愿意弃了这份人人向往的坦然大道。可为了他,她也愿意独守这份难以言明的孤独与寂寞。最终,他与她的爱与努力让他们都如愿踏上这条长生之道。
“阿韵,你先回宗门,邪术再现人世的消息必须传回去。”他捂着伤口,着急的劝她离开。
“不……我不回去,我们回不去,师兄自会查明。”她摇头,不肯独自离去。
邪灵来袭,他不慎重伤,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望着她可以平安。可她们千年相伴,她失了友人,失了父母,岁月流逝,唯一还留下的只有他。她怎能放弃他,她不肯。他们共抗来敌,慌乱之间,流落禁地避了敌。他却深受剧毒,修为尽失。在禁地艰难之际,以最大努力学习医术,培育灵药。回转宗门,他修为恢复,而她正式踏上药学之路。
“卓郎,我信你。”她仰头望他,专注又坚定。
“……阿韵,倘若我真的……你还会留下来吗?”他却难以直视,带着怀疑和不安。
他倾心相助,等候五百年。终于等到与她一同飞升仙界,可谁也没有想到仙界与灵界之人虽修为不同,然人之心却如此相似。他正直出言,却得罪强权之子。其人步步紧逼,他终于无路可退。沮丧异然,她却始终相信他终会走出低迷,如在灵界一般大放光彩。或许是因为即使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只要你足够努力,就一定会过去。他与她终于寻求到一位可以成为说客的人。
“阿韵,我一定让你成为这神界最尊贵的女人……”他有些哀求般保证。
“卓郎,我信你。”她依然毫不犹豫的回道。
初入神界,凭借着对于医药的不懈努力和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幸得神格,以化药神。而他却因为时机与机遇,未得神位。与此同时,神界大能对于药韵不断的追求让他无力无奈。而于她而言,她怎可能弃他一分。她的不离不弃,终等到他一朝化神之日。
“……”她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笑着看他。
“阿韵,得你,我永世之幸。”他向她倾诉般道,后牵着她走向了那高位之上。
帝神坠世,为再不于人之下。他挺入帝神之争,她默然追去。一路相助,送他于帝神之座,又于座下后退一步。他终万神至尊,一人至上。他享万人祝贺,后执她之手叹道。她浅浅微笑,未曾遗憾。
“…阿韵,你若不应,我绝不与她结契。”
“……”她望着他,许久,悄然飘去。
这漫无边际的岁月随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使生活变成了一片再无波澜的死水。被先帝神贬斥至仙界的凤族在一次神界小庆之时送上凤族族长幼女献舞助兴,在他的生活中掀起波涛骇浪。
她是如此的鲜活,又是如此的生动。将他这灰暗了许久的世界染了个五彩斑斓,让他想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予了她。她是与药韵不同的,她不似药韵那般内敛,但她是如此的热烈;她不似药韵那般可以并肩作战,但她是在渐渐成长的。她不似药韵那般强大,但是,不,所以,所以她是需要他的。他不能负了她。
可,药韵,陈药韵,是他曾明媒正娶的妻。他又是如此的希望她永远都是那是高高在上的药神,如此的希望他可以予她最后一份体面。他望着她可以明白合则好,不合则散的道理。
所以他允诺她,倘若她一日不应,他便不会当众宣布凤女帝后之位,也一日不会举办结契之典。
帝君瞧着这最后一片“忆影”,不禁想起三千年前最后一次会面后传来的消息“帝君,药神闭谷了。”
三千年了,药神谷三千年再未与外界交往,他也三千年未曾听见她的消息了。未想,今日药神谷使者突然而至,竟说她寻他,愿给予他三千年前他那个她未曾回答的答案。
他以为他想通了,可是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忆影”,他知道,她没有。他叹息着,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哎!无非再等些时光,他如此的安慰着自己。他终是对她难以无情的。
弃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