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绳之以法

林昭文顿了顿说道:“下官听说今日柳巧儿母女在公堂上已经撤诉,可是大人仿佛却还要一查到底的样子。”

顾谦道:“若他真的触犯我大启律法,即便是柳巧儿不予追究,顾某也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大人可知刘员外是何来头?”

“顾某不知,还请林大人赐教。”

林昭文顿了顿小声地说道:“刘员外乃是西山府知府张大人的亲家,而这张大人正是顾大人您的顶头上司。”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顾谦的神情,只听顾谦不惊不慌的问道:“那和此案又有何关联?”

林昭文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顾谦能够一点就通,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清楚自己的用意,“您今天要审的这个宋欢,他不过是个市井之徒,无足轻重。但时候刘员外极其好面子,只怕大人动了此人,日后会与刘员外结下梁子。”

顾谦道:“顾某多谢林大人的提醒,不知林大人可知这仪门上书的一联?”

林主簿点点头,“大人说得可是‘门外四时春和风甘雨、案内三尺法烈日严霜’这一联?”

顾谦点点头,“正是,顾某认为这一联正是告诫我们,只有衙内的司法公平公正,才有外面百姓的安居乐业。既然顾某手里拿着皇上亲赐的官印,又岂能在此案上徇私枉法?”

林昭文继续试探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此案还要追究?”

“不仅追究,还要深究。”

林昭文摇了摇头,“大人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怕世间违法乱纪之事不胜枚举,大人即使敢管也未必能够管的过来。”

顾谦起身道:“林大人此言差矣,顾某记得公堂楹柱上有一联如此说到‘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知县官虽不大,但却是一方百姓所仰仗的父母官。知县的作为直接影响黎民百姓存亡,关系国家兴衰。顾某虽无法左右别人所为,但自己只求力所能及、问心无愧!”

林昭文这才意识到顾谦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他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内心也不由得佩服起来。只是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方便说,他需要静待时机。

“好一个问心无愧。顾大人如此深明大义,下官今日真是受教了。”说完便起身道,“大人一路辛苦,今日又为此案奔波劳累。下官就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夜深人静,等顾谦等人都睡下后,县衙内有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朱府。

坐在椅子上的朱缪惊讶地问道:“林昭文他不好好在家养病,竟然去见了新知县?”

杂役点头哈腰地回答着:“千真万确,确实是他。”

朱缪喝了口茶,“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的也只是听到些只言片语,好像是说今日宋欢的那件案子。”

朱缪淡淡地说道:“这偷盗案又不归他林昭文管,他参和进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只是听着知县大人的意思是不想就此草草了事,怕是还要追究。”

朱缪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没想到这新知县也真是能耐,这才刚上任就想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以为当官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好官是有那么好当的么?”

杂役谨慎地问道:“那咱这件事该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卖他个人情?”

朱缪摇了摇头,“暂时不必了,我想林昭文这次去肯定是将其中的利害都告知他了。既然他心意已决,我也是多说无益。”

“况且昨日我有意要拉拢他,没想到却被他拒绝了。这件事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他的立场,若是他能点拨得通我们就提点提点他,若是点拨不通那就只能由得他作茧自缚了,咱允州再换个知县又有何妨。”

那杂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小的无意间听到知县大人身边的那几个仆从提起过,昨日他们在来的路上被人打劫了。”

朱缪大吃一惊,“难道将何二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他们?”

那杂役点了点头,“怕是错不了了。”

朱缪皱起了眉头,“那我只能让他们都先藏起来,暂时不要抛头露面了。”

“只怕这新知县不好对付,万一他要是查起了我们的事情,只怕我们会没有好果子吃。”

朱缪两眼露出寒光,“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么?纵使他本事再大到了这允州县,在咱们的手心里想必也掀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杂役急忙点头,“对,想必他也没那个能耐。朱大人您运筹帷幄,小的们唯您马首是瞻。”

听到他这么说朱缪刚才的愁眉苦脸顿时喜笑颜开,“好好替我办事,自然是亏待不了你们的。”

经过几天的调查顾谦发现宋欢所犯罪状罄竹难书,百姓们皆忌惮他背后的刘府遭他欺压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这更加坚定了顾谦想要惩办宋欢的决心,不日便又将宋氏姐弟提了上来。

宋氏姐弟一上大堂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丝毫不把顾谦放在眼里。

“不知大人今日又将我姐弟俩传到这公堂之上所为何事啊?”

顾谦对着宋娇娥道:“之前你说这钱袋是你亲自绣给宋欢的,我看这针线甚是精美,不知你是师从何人?”

“大人是说笑了,这些活我们寻常百姓哪个不是自学成才,哪里来的师父指导。”

“那就麻烦你再秀上几个荷囊上的图案让本官瞧瞧。”

说着一旁的衙役便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都是些女红工具。

宋娇娥看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竟是楞在了那里。

她原本是屠户之女,杀鸡宰羊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可这女红只能说是马马虎虎。那钱袋上的绣工如此精细,她却是无从下手。

顾谦在堂上悠悠道:“这大启律例中有规定,若是替他人作伪证,查证属实的,最严重的情况下可是要判流刑。”

宋娇娥听道面色发白,急忙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民女知错了。这荷囊并非民妇所绣,是宋欢偷的,民妇一时糊涂替她作了伪证。知府张大人是我刘府的姻亲,还请大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民妇这一回!”

不提张知府倒还好,一提到他顾谦顿时大怒,“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区区一个知府胆敢挑战我大启的律法么?”

宋娇娥眼看顾谦不买账,顿时慌了起来,“民妇不是这个意思,大人不要误会。这都是宋欢造的孽,他平日里胡作非为,民妇可是安分守己的啊。”

面对姐姐的倒戈,宋欢自然是无法狡辩,将之前所犯罪行一一招了下来。

宋欢数罪并罚被判三年徒刑,宋娇娥目无法纪藐视公堂,替犯人作伪证被处二十笞刑。

这一案的处理结果大快人心,百姓间好评如潮。顾谦也顺水推舟命人在大街小巷贴出告示,百姓只要有冤情尽可以前来鸣冤,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皆依法而判。

为防止有人睚眦必报,顾谦特别声明凡有打击报复者,定当从严处理,绝不姑息。

看到宋娇娥挨了板子,刘员外是又羞又恼,“想不到这新来的知县竟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宋娇娥在一旁哭哭啼啼道:“老爷,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虽说这板子是打在我身上,但这和打在老爷的脸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员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给我闭嘴!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么?你还竟然有胆子帮他去做伪证,如今反而自己惹得一身臊,让我在允州丢了这么大个面子。”

“老爷,此事也怨不得我,我以为他能看在张大人的份上给您点面子。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又把这案子给翻出来了。您不如先到张大人那去告他一状,张大人念在两家联姻的份上肯定会帮老爷您出了这口恶气的!”

刘荣看到宋娇娥这副样子很是鄙视,“你这是什么话?知县大人这次是秉公执法,并未针对我刘府,我们又怎么能够去惊动张伯父呢?”转身对刘员外道:“父亲,您还是先消消气。”

宋娇娥不甘心,“老爷,那就这么算了么?”

“我看你挨这顿板子是便宜你了,竟然还想着兴风作浪。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出宅子半步,!”

刘员外虽说年纪大了,可也没有老糊涂,自然知道自己理亏,这件事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得知林昭文今日应卯后,顾谦便前往主簿衙看望。

林昭文看到后赶紧迎了上来,“恭喜顾大人,这一上任便为允州百姓除去一害。”

顾谦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怪那宋欢平时作恶多端。听说你今日便来应卯了,我就来看看,怎么不在家好好修养?”

林昭文咳嗽了下,“托大人的福,已经好多了。”

顾谦关心道:“可有问过大夫这是何病?”

林昭文心中一暖,“多谢大人关心,说来惭愧,这都是家族遗传的旧疾,稍微调理调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