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致远在薛绍登基后被封为镇国候,这些年来在朝中可谓是平步青云。平定秦王之乱后他更是深得薛绍的信任。
刚返京他就听到顾谦前往允州做知县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既然他执意如此,我就权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这时一旁的曹秀娉凑了过来,在顾致远后背轻抚着,“老爷,您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值当。您又不是只有顾谦这一个儿子,您看看逊儿哪一点比他差的?”
曹秀娉原是他的一房妾室,多年前顾谦生母冯氏过世后她便被扶了正。
顾致远看了看一旁玉树临风的少年道:“没想到两年未见,逊儿都长这么大了,你可不要向你大哥学。”
顾逊点了点头,“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曹秀娉道:“老爷,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逊儿整天嚷嚷着要前往战场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虽说自己已经是堂堂的侯府夫人,可顾逊终究还是庶出,顾谦才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候世子。如今她不得不为顾逊的将来好好谋划谋划。
顾致远道:“秦地叛乱刚平,这些年来周围几国又都与我们大启井水不犯河水,哪有那么多的仗让你去打?”
曹秀娉笑了笑道,“这可不是么,如今天下太平哪有逊儿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呢。顾谦也真是不知好歹,没想到他竟然将进宫当差的机会都白白浪费了去,若是给了逊儿的话,他肯定会给咱顾家争光的。”
顾致远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顾夫人的意思,“逊儿虽说是我的儿子,可是毕竟是庶出。他一没功名,二没功勋,这事还得容我考虑考虑。”
“老爷,如今您已经是镇国候。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您开口,还怕皇上他能不给您点面子么!”
顾致远想来也觉得颇有道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顾谦是自毁前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顾逊身上了。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一辆马车停在了镇国侯府门口。顾府的家丁们知道这里面坐着的是永和公主,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过来迎接。
永和公主名唤薛琉璃,因是薛绍唯一的女儿,所以备受宠爱。
“你说什么,谦哥哥他走了?”
顾逊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走了约有十几日了。”
“那他走时可有向你交代什么话?”
顾逊知道琉璃一直一来都对顾谦心存爱慕,“大哥他走的匆忙,未曾交代过什么。”
原本就已经很是失落的琉璃顿时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罢了,想必和你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她转身正欲离去,顾逊叫住了她,“瞧我这记性,我竟一时间给忘记了。大哥倒是留了些小玩意儿,特地嘱咐我转交于你”
琉璃听到顾逊这么说,瞬间变得高兴起来,不过嘴上还不忘数落几句,“你从小就这样木讷,要是能有顾谦一半机灵就好了。”
顾逊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眉头紧锁,“公主您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去给您拿。”
而这一切都让恰巧路过的曹秀娉看在了眼里,当晚她便与顾致远说起了这事。
顾致远听后也是大为震惊,“你说逊儿喜欢公主?”
曹秀娉小声地说,“千真万确,今日乃是我亲眼所见。”
顾致远皱眉,“他不知道公主喜欢的是谦儿么?”
曹秀娉神色凝重,“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又岂能不知。所以这也是让我感到担心的地方。”
“你担心什么?”
“顾谦从小便是逊儿心里一道逾越不过的墙,如果他喜欢琉璃公主,只怕依着他的性子会酿成大祸。”
顾致远笑道:“夫人想必是多虑了,这好端端的一个男孩儿,怎么会为儿女私情所困?”
曹秀娉当下就急了,“知子莫若母,我就觉他从小就有点奇怪,平时活碰乱跳的,一见到公主就变得话都不敢多说。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他竟然是喜欢上了公主。你说,顾谦也真是的,琉璃对他的心意那是人尽皆知,他也不表个态什么的,若是真不喜欢人家便明说了去,也好让咱逊儿有个机会。”
听到曹秀娉的这番话,顾致远一时紧张了起来,“你休得胡说,公主的终身大事皇上自有定夺,又岂是你我能够在背后议论的。”
“公主怎么了,自古这男女婚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老爷您明日就去探探皇上的口风?”
顾致远变貌失色,”前几日我向皇上提逊儿的事,开始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不知为何后面又变了卦。现在你又突然让我去打听这种事情,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你这话哪里像是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的,难道这逊儿就不是你亲生的么,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顾谦一个儿子?我们母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说着曹秀娉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致远瞪了她一眼,“休得胡闹,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其他事都好说,唯独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曹秀娉这才止住了哭声,看样子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了。
第二日一早,曹秀娉便梳洗打扮,盛装进宫了。
曹秀娉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些年来倒也没什么变化,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火焰珠顶。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成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坐在殿上,细细地品着茗茶。
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上身着金色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百花飞蝶;下身着缕金挑线纱裙、金丝线绣着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
“秀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曹秀娉原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婢女,这些年来皇后的手段她是见识了不少,自从她嫁入将军府便不愿与皇后过多来往了。
皇后赶紧道:“妹妹快起来吧,我本以为你忙着应付那些前来巴结的夫人们,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空进宫来看我。”
“当年我曹氏受难,多亏娘娘相救奴婢才能够活下来。虽说如今嫁入顾府多年,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皇后听着曹秀娉如此之说,心里才感觉舒服些,“如今你也已经扶正了,这一口一个奴婢岂不是作践了自己。”
曹秀娉道,“秀娉一日是皇后娘娘的人,便终生是皇后娘娘的人。”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甚感欣慰。”
曹秀娉觉得时机已到,便吞吞吐吐地说着,“其实今日奴婢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皇后假装不知,“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见外。只要我能帮到你的就绝无二话。”
听着皇后的话,曹秀娉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娘娘,想必您也听说顾谦之事了。”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谁知这顾谦这么不争气,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跑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做什么知县。眼下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逊儿身上了,可现在就是不知道应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好。”
皇后道:“现如今皇上可是十分看重顾候的,他要想替顾逊某个什么差事应该不难。”
曹秀娉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逊儿他乃庶出,一无功名,二无功勋,我家老爷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怕他在皇上面前也拉不下那个面子。”
皇后点了点头,“你这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今日你既然向我开口,我又岂能将你拒之门外,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待谢恩过后,皇后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道:“最近皇上刚给我换了个厨子,那手艺可不比你当年差,正好今儿你来了,你且尝尝看怎么样?”
曹秀娉尝了一口道:“酥脆香口、回味无穷。整个后宫之中想必也只有皇后娘娘您才能够得到皇上如此厚爱了。”
听到此话皇后面露伤感之色,叹了口气道:“唉,如今即便我贵为皇后,位列中宫又能如何?在皇上面前炎儿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早年丧母的淮王。”
皇后育有两子,分别是二皇子吴王薛炎,四皇子燕王薛奕。而他口中的淮王薛泽是多年前赵王府内的一名侍妾所生。
曹秀娉听得出来皇后并非无心之言,而是别有所指。想了想道:“淮王近些年确实受到皇上不少的宠爱,不过依我之见,皇上是怜悯他早年丧母才多给了些他关心罢了。吴王是皇后娘娘您所生,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皇后突然尴尬地笑道:“哎呀,你说我也真是的,这朝廷的事情自然得由他们前朝的男人们做主,我好端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等曹秀娉离开后,翠环问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皇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案几上问道,“你可是想问为何当日本宫要力劝皇上不要给顾逊安排高职,而今日却又答应要帮她?”
翠环点了点头,“奴婢愚钝,还望娘娘指点。”
“若当日本宫任由皇上给提拔了顾逊,那今日她又怎会有求于本宫?”
听到此处翠环顿有所悟,“这样一来她便欠了娘娘一份人情,还是娘娘您技高一筹。”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朝中已经是暗流涌动。虽说自古皆有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但你也看到这些年皇上对淮王的态度。加上又有太后和丞相的支持他,本宫是怕这其中会生出什么变故。若是能将镇国候一脉的势力拉拢过来,炎儿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上便会多了几成胜算。”
翠环道:“娘娘您想必是多虑了,吴王可是皇上的嫡子。再说了还有宁国候和国舅爷等重臣在,难不成这太子之位还会落入他人之手不成?”
皇后叹了口气,“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上,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容不得半点儿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