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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从头到?尾这些?事?都瞒着季家人,林珍珍实在是怕了俩妯娌,要让她们知道季渊明有能耐把蕙兰弄进链条厂估计得疯,肯定蚂蝗吸血似的赖桂花胡同不走了。

这年代参加个招工太难了,就说这桂花胡同吧,属于清河县青羊街道办,街道办有食品厂,罐头厂,纽扣厂,服装厂等大小八.九个厂子?,四条胡同适龄的待业青年也有八.九十人,都刚插队回来,见缝插针的眼巴巴的候着呢!

工作岗位就那么些?,全都一个萝卜一个坑,前头老萝卜不出来,新萝卜就进不去,可不就没工作嘛。季六能把蕙兰插进去,那是因为他当了几年车间主任还从没干过走后门?的事?儿,第一次干领导都愿意卖他个面子?。

这不,等秦小凤听说蕙兰进去了,每个月工资不低,吃得贼好,她半是后悔半是不愿的让季六再安排她,还一副“看老娘给你个猪头面子?吧”的施舍表情,季六直接气得给她一句话——插不进去了!

得,抢她工作的仇人又多了一个,背地?里把杨蕙兰给恨死了。

当然,就在她内伤的时候,忽然有个消息传来——她扔在老家的大儿子?季海洋居然得了清河县农业学大寨上的一等奖,虽然只是文艺表演类的,可那也是一等奖啊!

奖品都是些?啥呢?除□□外,十斤清油和五十斤地?方粮票!

这可是实打实的,能吃的啊!

秦小凤才?不管她儿子?的节目到?底是啥,有多精彩,她只知道——这孩子?有点前途,应该把他接城里来。

一方面,好好培养他,就是对自己下半辈子?的投资。

另一方面嘛,她整天?不上班,在厂里荡来荡去,说出去不好听,要是把孩子?接来,那就是为了照顾孩子?牺牲自我?的家庭妇女,也不比谁差。

且说林珍珍,诗歌是她自个儿写的,朗诵小能手是她自个儿挖掘的,和声也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得奖最?高兴的肯定是她呗!季海洋在她的训练下,用一口标准的、雄浑的播音腔征服了评委席上所有人,要不是人就活生生站在台上,大家都以为发声的是个成年男子?。

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男孩一点儿也不怯场,虽然台下“嗡嗡嗡”的,可他只要看着大婶婶就够了,其他人压根不入他的眼。当时说好了的,大婶婶如?果竖大拇指那就是非常好继续保持的意思,他看见的不止是大拇指,更是鼓励和肯定。

直到?台下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响起,他才?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大婶婶说过,如?果他表现好的话,爸爸妈妈就会接他回城,他要为自己和弟弟争取更好的生活。

虽然,他也不懂什么叫“更好的生活”,但他知道,在爸爸身边,他就不会再饿肚子?,不用上山拾柴,不用冻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这不,大婶婶所料不差,第二天?妈妈就真的笑眯眯的回白?水沟,准备把他接走了。他按照大婶婶教的,要走就必须把冰洋和小洋一起带走,不走就谁也别走。

秦小凤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儿子?,就因为他长得太周正,太不像季六的猪头脸,她才?吃了这么多苦头,尤其是他梗着脖子?的倔样,让她手痒痒。

你不是倔强吗?我?他妈就揍你揍到?你心服口服。

刚抬起手,季海洋叫了声“奶”,她赶紧把手放下,调整笑容准备投入战斗,谁知一转身,哪有婆婆的身影?再回头,季海洋也不见了。

你瞧瞧,这鬼精鬼灵的,她怎么觉着越看越像讨厌的林珍珍呢?

“妈妈带我?们回去吧,不然我?爸每个月还得给我?奶伙食费,队上好多人都羡慕我?奶呢。”这话是大婶婶教他的,大婶婶说如?果妈妈不愿把他们全带走,就多说奶奶在村里多么风光就行。

果然,打蛇打七寸,秦小凤的七寸可不就是婆婆?敌人的风光就是她的失败,为了彻底的转败为胜,她必须断绝她风光的由头!一想到?丈夫每个月给老婆子?又是粮又是油的送,美其名曰三个孩子?的“伙食费”,她就心疼得要滴血。

明明就是他偷偷补贴死老婆子?,孩子?能吃多少?他把半个月的工资都送回来,她拿啥做新衣服?拿啥上国营食堂?真是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走,赶紧给冰洋小洋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她咬牙切齿的说。

季海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大婶婶实在是太太太牛了,料事?如?神哟!

***

孩子?得奖,珍珍自然也得了点奖励——生产队多给她记了十个满工分,毕竟这是整个生产队的荣誉,不仅在公社里出了风头,还连带着城关公社也在县里出了风头。

村里热议了很长时间。

季老太太高兴得走路都带风,开?口闭口“我?家珍珍怎么着”,她就说嘛这孩子?不简单,以前乖乖巧巧不说话那都是没挖掘出她擅长的事?儿,以后啊,老大当公安,媳妇儿当教师,说出去既体面又光荣,就是立马让她死了她也放心了。

哦不,其实她还有个事?放不下。

以前聚少离多她理解,现在都转业半年多了,小两口也自由自在清清静静的在城里住好几个月了,咋还没动静呢?

季老太一急,她就上火,一上火她就满嘴起泡。

林珍珍一看,隐约知道她焦虑的点,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他们同床半年多还啥也没干,不知道她是会骂季渊明“窝囊废”呢?还是骂她委屈了她儿子??

当然,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她最?近听说一个消息——街道办的纽扣厂最?近出事?儿了。

是这样的,青羊街道的纽扣厂是以前国民时期的老纽扣厂,厂房简陋,机器也是早几十年前民国时期的意大利淘汰下来的设备,费电费力不说,还经常出故障,效率低下。

最?近,一台打孔的设备出了问题,让本?该位于纽扣中央呈正方形的四个孔,全打歪了,歪成一长一短的菱形,有的孔还有裂痕,甚至是破的。

这种致命性的技术问题,注定让这批纽扣成为废品,连残次品都算不上。整个生产线扣半个月工资,取消年底绩效,顿时整个胡同都是唉声叹气,谁家七弯八拐没个亲戚在纽扣厂上班的啊?

这一批废品可不是一般的普通纽扣,而是非常时兴的有机玻璃纽扣,颜色有灰、黒、白?和淡黄,直径从10毫米至30毫米不等,市价至少值两万块,别说扣半月工资,要换季渊明他能扣他们半年工资。

为啥?

胡同里现在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老旧设备出故障,有的说是工人粗心打坏,怕担责任一股脑推给设备,无论哪种说法季渊明都十分不齿。

不说干一行爱一行吧,至少拿这份钱就得有责任感。无论是设备故障还是人为损坏,都不可能是凭空发生的,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在征兆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解除危机,第一时间把损失降到?最?低。

“拉倒吧,这是工厂,不是部队,要把你练兵那套用在工人身上,这不招人恨嘛。”珍珍白?他一眼,这人说他圆滑他又挺固执。

两万块的损失,对于这个原本?效益不错的纽扣厂来说可谓当头棒喝,能不能挺过去还另说,季渊明痛心疾首:“厂子?自收自支,熬不过去到?时候还不是得区里补贴。”

这都是国家的钱啊!

要是全国的厂子?都像这样,扫不干净门?前雪,都一个个张大了嘴嗷嗷待哺,国库怎么能充盈?国库没钱拿什么造子?.弹?拿什么改善战士待遇?拿什么保证充足的训练?拿什么进行高精武器研究?

要知道,在战场上,跟敌人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装备上的差异,到?了战士头上都是生和死的区别!

珍珍捏了捏他左手的弹孔,咬咬牙道:“放心吧,我?尽量想办法把纽扣厂损失降到?最?低。”

“你有办法?”

“嗯呐,你明儿把街道办主任和厂长请咱们家来,我?试试。”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副局长要请个主任和厂长,也就开?个口的事?儿,更何况他面儿广,跟各单位人员都能打个面儿熟。

***

当然,珍珍所谓的“请到?家里来”并?不是请客吃饭,她就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安静的场所跟他们聊两句罢了。

所以,当街道王主任和杨厂长各提着一网兜饼干西凤酒到?季副局长家的时候,傻眼了——冷锅冷灶!

这是请客吃饭的排面?

“王主任,杨厂长,对不住了,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还麻烦你们拨冗相见,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批纽扣?”

俩人同时叹口气,头都愁秃了哟,“还能怎么处理,厂里谁爱要谁拿去呗。”一般残次品都是扔库房里,反正也卖不出去,有乐意的职工就给家里孩子?玩儿呗。

忽然,珍珍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既然给纽扣厂职工是给,给她也是给,不如?——“主任厂长,那么多纽扣真不要啦?”

俩人摊手,无奈啊。

有机玻璃纽扣因其鲜艳多样的颜色,极强的可塑性,在市面上一直很时兴,成本?也不低,这次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那要不,卖给我?吧?就给我?个废品处理价怎么样?”

老王和老杨顿了顿,不约而同地?问:“你要买?买干啥?”

珍珍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老家孩子?多嘛,衣服裤子?也没几个扣子?,拿回去也让他们稀罕稀罕。”这是实话,超英赶美的衣服没扣子?,都是用线头缝死的,每次都当套头衫穿脱,不小心绷断线的时候啊,能急死个人。

大家也都了解农村的情况,笑着点点头,“那成,你要多少,直接去库房领,也别说钱不钱的。”他们以后求季副局长的时候还多着呢。

别看人现在是个副局长,指不定哪天?就高升到?市里了呢?抬抬手的事?儿,能落个人情。

林珍珍是什么人?她能看不出这俩老狐狸的意思?她对季渊明别的忙不一定能帮上,可拖后腿的事?绝不干!

留这么个“大”人情在他们手里,将来让季渊明干这干那违反原则怎么办?“不成不成,公事?公办,我?不能让你们被员工议论,万一让你们落下口实我?对不住你们。”

不由分说就要跟他们去纽扣厂,让厂里开?民主会议,评估这批纽扣的价值,如?果双方都满意再谈买的事?儿。粗略估计,这批纽扣有小二百斤,按纽扣的平均重量算相当于有四十万枚……当然,具体的工人也没数过,中途被人抓走一把,坏得不成形的扔它一把,虽然有耗损,但王厂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少于四十万。

按有机玻璃纽扣的市价,一枚能卖两分钱,四十万枚也就是八千块。大家忍着心痛,“啪啪啪”拨了一会儿算盘,“按二成新的废品卖,一共是1600块。”

珍珍面露犹豫,一千六她现在可没有,就是有,也太冒险了,她的想法能不能转化为经济效益还不知道呢。

主任和厂长对视一眼,生怕她又把烫手山芋甩回来,急忙道:“边儿去,啥二成新,你见过谁家二成新的纽扣长这样?顶多一成半,是吧小林老师?”

“一成半也得1200呢,要不你们留着慢慢卖?”

这话就是说她生气了,四十万纽扣是多,可她又不能一枚一枚的卖出去,这他妈的就是普通老百姓都看不上眼的废品,不宰人嘛?!

“顶多五百块,不能再多了。”她为难的笑了笑,“主任厂长,你们想要为厂子?降低损失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价太高我?实在爱莫能助,要不这样,你们再问问其他人,他们要不要?”

这是打退堂鼓了。

两个领导感觉头顶更凉了,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心痛”两个大字,一咬牙,一跺脚,“行行行,小林老师您以后啊就是咱们的救星。”

不卖还能怎滴,留着过年吗?

五百块也是钱啊,能找回一分是一分。

“我?还得去借钱,你们先?帮我?放仓库里,一周后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不行?”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笑,心里都知道她拿那么多废品肯定不是给孩子?玩的,估计也是为了赚钱,可他们能说她是投机倒把吗?

肯定不能啊,谁会蠢到?自掘坟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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