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越王的大军南下后,大都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毕竟越州离大都千里之遥,除了家里有男丁随军南下的,普通百姓也顾不上关心南边的战事。
而越王谋反一事,却成了大都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越王这好?好?在大都的藩王不做,悄没声地造了反,总能引起一些好?事之人的好?奇心来。
齐半灵在宫里,总惦记着前线的姐姐。裴亦辞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思,每每前线有战报传来,裴亦辞总会私下里告诉她一声。
想?到独自在家里的母亲也会担心在前线的姐姐,齐半灵便?请了旨,把母亲接到凤栖宫住了几天。
林幼霞从来是不赞成齐浅意?上战场的,但她知道,自己管不住这个女儿。
林幼霞在凤栖宫住的这几日,齐半灵有时候会将捷报告诉林幼霞。林幼霞虽然不懂战场上的那些事儿,但是知道齐浅意?一切顺利,她也算放下了心。
而大军南下后,裴亦辞每日虽还是忙到晚上才回凤栖宫,但比起之前深更?半夜才能休息的日子,也算得上清闲一些了。
夜里,裴亦辞遣退宫人同齐半灵独处的时候,不管齐半灵怎么同他解释今日应白芙已经替自己按过腿了,还是坚持要替她从头至尾耐心地再按一回。
对此?,裴亦辞永远振振有词:“自打朕给你按了腿,你都比之前恢复得快了,自然是朕继续替你按腿更?有用。”
齐半灵无奈。
同样的穴位同样的手法?,应白芙和他按的哪有什么差别?
齐半灵想?起之前应白芙说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来,心里小小哼了一声。
裴亦辞也真是的,被应白芙教会了这些,还嫌弃起老师来了。
可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心里也有些甜滋滋的。
替她按完了腿,裴亦辞才会抱着她躺回床上,随后自己也跟着熄灯上床,轻轻搂着她哄她睡觉。
这人……怎么跟哄孩子似的?
齐半灵皱皱鼻子。
可时辰也不早了,她实在太困,裴亦辞轻轻拍着她的背,更?是让她倦意?很快袭来。
还没等齐半灵来得及抗议,她已经阖上眼?睡着了。
听着齐半灵渐渐均匀的呼吸,裴亦辞无声叹息,两只手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惊醒了沉睡的齐半灵,只慢慢偏过头,接着朦胧的月色沉默地看着她的睡颜。
裴亦辞如今的转变,齐半灵哪能看不出。
如今除了担心南边前线的齐浅意?,齐半灵其他事都一切顺遂,连气色都比过去好?了许多。
甚至在凤栖宫伺候的小宫女都发?觉,皇后娘娘最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不知不觉的,齐半灵每天夜里也开始期待裴亦辞的到来。
而白天,她也在倚绿和应白芙的帮助下开始进行站立复健了。
但是齐半灵都在轮椅上坐了八年了,哪是说站就能站得起来的。常常是倚绿和应白芙的手一旦松开,她就支持不住要倒下了。
应白芙怕她训练过多反倒伤筋动骨,每天只早上和下午让齐半灵练练,时间也不敢太久。可就算如此?,齐半灵还是每回都疼得浑身冷汗。
八公主自从开始练剑舞后,每天累得早早歇下,起床也比往常早多了,便?正?巧撞上了在复健练习的齐半灵。
看到齐半灵还有希望再站起来,八公主开心地不得了,争着要陪齐半灵一起练。
“皇嫂,之前我生病,你每天都去我那里看我陪我吃药,皇嫂现在那么辛苦,我当?然也要陪着皇嫂啦!”
八公主说得理?直气壮,齐半灵心里一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哪知刚说完这句,八公主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问:“皇嫂,你能不能和师父说说,这几日就免了我练剑舞呗。”
齐半灵听了哭笑?不得。
方才还被感动了,转眼?就知道,合着这没良心的丫头还藏着这么个私心。
不过,见八公主是真的不喜欢练剑舞,齐半灵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她想?了想?便?点点头:“若你真不喜欢,我今儿晚上同你皇兄商量商量,往后咱们便?不学了。”
“真的吗!”
八公主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围着齐半灵的轮椅拼命转着圈跳舞,弄得齐半灵眼?睛都晕了,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停下。
八公主笑?嘻嘻地蹭着齐半灵的脖子:“谢谢皇嫂,你最好?啦!”
齐半灵又摸摸她的脑袋:“回去歇着吧。”
待八公主走了,她还要继续练站立呢。
八公主却摇摇头:“皇嫂,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不练剑舞才说陪你练习的吧?”
齐半灵一怔,就听八公主接着说,“皇嫂,你慢慢练习吧,我一直陪着你呢。”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渐渐的,齐半灵都可以在不需要人搀扶的情?况下站立一盏茶的功夫了。
她心里越发?高兴。
照这么练习下去,总有一天,她可以重新站立行走了。
一日下午,八公主陪着齐半灵练习完回了自己寝殿午憩,齐半灵则斜靠在寝殿的塌上看着宫中的账册。
倚绿放轻脚步进了凤栖宫,悄声对齐半灵说:“姑娘,郑大人又送信来了。”
齐半灵一听,心里不免激动起来。
现下郑绥隔了这么久才送信来,向来是父亲的案子有了什么大进展了。
她从倚绿手中接过信,信封比过去的厚了许多,想?来是写了不少东西在里头。
齐半灵拆开信慢慢读了起来。
在信里,郑绥详细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调查和进展。
因为大宴开国太.祖定下的规矩,每个大案要案的关键证据必须在大理?寺做五十年的留档处理?,以便?后续重审之用,避免冤假错案。
这是老祖宗的规矩,自然谁都不敢违背。但恰好?就是因为这点,郑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新菊说的那个伪造的账本?。
根据刑部和大理?寺诸位大人们的共同鉴定,一致确定,这上头的笔迹虽与?齐靖元的很像,可模仿痕迹颇中,形似而神不似。
再加之账本?上所载各类进项当?年都未在齐家抄到,故而断定,当?年必然是有人陷害齐靖元。
可当?年参与?审理?齐靖元案子的官员都因为各种理?由被下了狱,正?巧可以审审。
酷刑之下,他们不少人承认了当?年陷害齐靖元的事,几个人的口供都对得上。
郑绥和其他几位大人收集了证据,便?联名上书,打算请求陛下替齐靖元平反。
想?来,如今也算证据确凿,齐靖元还曾是陛下之师,陛下必然会答应。
郑绥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在信里还说,是齐兄在天有灵,冤案终于得以昭雪。
倚绿在一旁等着齐半灵读信,就见齐半灵读着读着,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她也跟着心里宽了宽。
看来,是老爷的案子有好?消息了。
哪知道读完信,齐半灵却渐渐沉思起来。
见齐半灵这样,倚绿等了半天,忍不住问她:“姑娘,这信上写的什么呀?”
齐半灵这才回过神来,莞尔:“郑大人说,他和大理?寺以及刑部几位大人找到了父亲当?年蒙冤的证据,已经打算联名上折子了。”
倚绿也跟着眉开眼?笑?:“这是大好?事呀!”
她试探着望了望齐半灵的脸色:“姑娘在想?什么呢?”
齐半灵沉吟了一下,如实说了:“我在想?,这件事未免也太巧合太顺遂了。”
倚绿愣住了。
齐半灵慢慢和她道来:“郑绥大人会查当?年父亲的案子,是因为他与?父亲曾有交。可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位大人,与?父亲,与?郑大人都无甚交情?,却皆同意?替父亲翻案,这是其一。”
倚绿刚想?说,这也没什么奇怪,弄不好?几位大人都是心善的人呢?
却听齐半灵接着道:“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当?年涉及此?案的那些官员,都被下了狱,甚至新菊也进了浣衣局。若说是巧合,可这也太巧了些。”
倚绿怔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这、这是什么道理??”
齐半灵舔舔唇,把自己猜测的答案告诉了倚绿:“我猜着,应该是有人事先已经查到了当?年的真相,才会处置了那些人。”
倚绿立马反应过来了:“是陛下?”
若说能让几个官员一起下大牢,还能把新菊弄去浣衣局的人,整个大宴只有裴亦辞能做到了。
可这么一说,她更?不明?白了:“既然陛下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早些替老爷翻案?”
齐半灵方才一开始也不理?解,可她再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齐靖元是裴亦辞的老师,而齐折晖又是裴亦辞的伴读和心腹,若是裴亦辞直接出面替齐靖元平反,齐靖元必然会被人议论是靠着教了个好?学生才能洗刷贪墨案的污点。
所以,他只能暗中处理?这事。齐半灵拜托了郑绥帮忙后,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实则后头一定有裴亦辞出了不少力。
她心里沉沉的,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
倚绿听完了齐半灵的分析,也懵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裴亦辞竟考虑得那么深远?
“那姑娘,你打算……”
倚绿刚想?问问齐半灵打算怎么做,却听外头一阵阵吵闹声传了进来。
她皱起眉头,见齐半灵也有些疑惑,便?想?出去问问情?况。
凤栖宫门口,一群小太监正?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着。
倚绿拉了一个站定:“这可是后宫,你们瞎跑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那小太监级别不高,也不认识倚绿,看她穿着女官的衣服,也来不及行礼了:“姑姑快跑吧!有一伙贼兵闯进宫里来了,估摸着马上就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