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做,奇计于是来向教授告别。
教授是州学的最高长官,相当于校长。
和科举日益完善的明、清相比,宋代科举虽然普遍实行弥封制度,但距离完善还差的远,更没有相应完善的各级学府制度。
“出游?”教授对奇计的选择很不解。
在他看来,尽管科举取消,但读书人入仕的道途并没有断绝,只要考到太学,有的是机会,甚至比科举更保险。
毕竟考进士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而学校的日常,大家都看在眼里。
“是的,教授,学生出生至进入书院,未曾出过自家十里范围。进入书院后,又潜心求学,一路考入县学、州学,对大宋的了解仅限于夫子所言,对这郓州无一丝了解,长此以往,就算入仕为官,又如何为陛下分忧?”奇计说着自己的理由。
“所以,学生想趁着年纪还小,家乡周围转转,熟悉一下我大宋的风貌,为将来出仕做准备。”
“难怪人言祝豹少年老成,你小小年纪,就已经想到入仕之后的事,实属不易。老夫培养了无数学生,在你这个年纪有这种想法的,委实不多。”老教授感慨道,“他们脑子里念念不忘的,是如何考过州试,入汴京考进士,其余之事从来不关心。”
“待他们入仕后才会发现,很多事都要从头学起。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教授,是好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奇计说道。
“不错,好官才不易当。按说你有这种觉悟,老夫本不该阻止,但近年来世道不宁,强梁占山为王、入水为寇,旅途不宁,你小小年纪,未免太不安全了。”老夫子斟酌着道。
“教授,您看我真的像十三岁的孩子吗?”奇计问道。
初来此方世界,奇计是个瘦弱的孩子,五年下来,实力恢复,没有继承祝家的粗犷,而是符合一个读书人的风采。
一米七左右,虽然不算高,但他还在长身体这不是习武能改变的。这个身高,已经不算矮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像梁山好汉那样的彪形大汉。即便是梁山,也有宋江、王英这样的小矮个。
体型匀称,穿着一袭儒袍,神采奕奕,好一个富贵人家少年郎的形象。
只看外表,谁也猜不出此是出身乡村土豪之家。
“也是,你想去就去吧,但还是要多注意安全,如今强梁们未必会把士子放在心上了。”老夫子叮嘱道。
“对了,你要去多久,如果时间太久无法参加考试的话,你上舍生的资格就要被取消了。”
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弄出了一个“三舍法”,即把太学生分为上舍、内舍和外舍,上舍成绩考核优异的,可以免试授官,赐进士及第。
当时这种免试授官只是少数,今年取消科举,就完全按照这种方法选拔官员了。
所以上舍生的名额是珍贵的,州学的上舍生,可以直接参加辟雍的考试,而无需在州里先考一次。
“学生也不知,不过无所谓了,即便错过考试被降等,下次再考回来就是。”奇计笑道。
“你倒是很有自信,那老夫就不劝你了,自去便是。”老夫子说道。
不是他好说话,而是奇计确实只有十三岁,错过一两年时间也没什么,反而会沉淀下来,厚积薄发,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崇宁三年秋,奇计辞别县学同学,打发仆人回祝家庄禀明情况,自己背着书箱,开始了他的游学之旅。
奇计并没有直接前往梁山,反正梁山就在家门口,随时都能去,而亲眼见到大宋人民生活状况的机会却不多。
他从郓州出发,东行而去,一路步行至兖州,然后转向北上齐州,继续东行至淄州、青州,然后并不停留,一直到潍州、莱州、登州,直到大宋最东边,临海狂歌。
然后从登州折返,经密州入忻州,他也没有去认识黑旋风的意思,继续往西到徐州、单州,直至应天府南京今商丘。
再之后又北上,到了广济军辖地,西入兴仁府、濮州。
绕了这么一大圈,基本上把山东一带,即京东西路和京东东路地界全部走了一遍。
而时间,已来到崇宁五年1106年,距离水浒开局更近了。
这一路上,他见识了大宋的繁华,也看到了百姓生存的艰难。他不止一次的被山贼打劫,但山贼看不上他的基本破书,除了被推搡记下,并没有大的损失。
在繁华的城市里,他可以和书生们交流;在城外的田野中,也可以和老农争执;僻宁的深夜里,他曾独宿荒野;雾霭的晨曦中,也曾大步前行。
风俗人情、货物交易、地亩产收、人口分布、地方治安、厢军操练他了解了太多的东西。
有些东西本应该是秘密,但都不用打听,就在酒馆、茶楼人们的议论声中知晓。
终于,进入济州,来到郓城地界。
奇计并没有直接去县城,而是打听到东溪村的所在地,以一个游学士子的身份进入东溪村。
有外人到来,还是个读书人,保正晁盖立即前来迎接。
还是那句话,大宋士人的地位太高,武夫出身的枢密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乡村一保正。
保正,也是王安石变法的特产,保甲法规定,五百家设都保正一名,晁盖担任东溪村保正,可见这东溪村人口不少,起码得有数千人。
这哪还是个村子,说是一乡都不为过。
“先生请了,鄙人本地保正晁盖,敢问先生贵姓?”
晁盖生的人高马大,有一股豪迈气,力大无穷,曾以一己之力把镇压鬼怪的青石塔从溪西搬到溪东,人送外号托塔天王。
他一直不曾娶妻,却专爱结交英雄豪杰,在江湖上名头很响。奇计走遍了京东两路,在很多州府都听过晁盖的名字,托塔天王的名头,仅次于及时雨。
同样的,作为江湖中人,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一是地位不对等,二是这些士人难伺候,稍不注意就可能冒犯到,遭到训斥。
但有外人来到村里,他作为保正却不能不露面,作为保正,他是要对全村人的安全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