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科用西班牙语祈祷,本使劲踩下油门,卡车以每小时100多英里的高速飞驰起来。他们面前的路线很明晰,他们建的城堡的塔尖在后视镜中渐渐沉下去。他们加速,驶进了一片沙丘,卡车每碰到一个坡都会在空中飞一下子,然后再“扑通”一声落地,探险家每次都要吓得喊耶稣。
“你现在可以喝掉白兰地了,不用假装。”本跟他说,西斯科照做了。
喝了几小口白兰地之后,西斯科不再祈祷了,他开始问问题。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的朋友?”
“去杀死沃里斯。”
“你怎么知道的?”
“路会引我们找到它的。”
“你信仰……”
“这不需要信仰。”
“这器具是什么?”
“这是卡车。”
“它怎么能走这么快?”
“汽油,宝贝,汽油。”
“我一定得把它带回西班牙。”
“等我们解决掉沃里斯,你想把它怎样都行。在仪表盘储物箱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什么箱?”
本指指仪表盘下面。西斯科打开仪表盘储物箱,里面有一支注射器,贴着手写标签,写着“可的松”。本抓过针管,把盖子拔掉,把注射器扎进了他受伤的那个膝盖。
“我的老天!哇塞!”
他们现在开到了每小时110英里。他们还在储物箱里发现了一些熟透的橘子、一瓶冰镇水、几袋牛肉干和刚剥开的开心果,还有一粒种子,一粒硬硬的棕色种子。种子滚了出去,本连忙抢在它落到脚垫上之前接住它,注射器还在他腿上扎着。卡车曲曲折折地前进,本猛地打了下方向盘,免得开出路的界线时,西斯科又画了十字。本把种子装在破烂的工作裤口袋里,然后他指指食物。
“我们分了吧。”本说。他们吃着,本又加速,达到了120英里的时速,他急切地想逃出夜幕。本把水放在两个座位间的杯托里,西斯科被震惊了,仿佛亲眼看到了圣母马利亚。
突然,本慌了。
“西斯科,你拿上我的石头了吗?”
“你的石头?”
“皮特,我们是不是把皮特落在城堡了?”
“好像是的。”
本狠狠踩了一脚刹车,害得可怜的西斯科差点把头撞在挡风玻璃上。他们就那样坐在那儿,沙漠中央,发动机仍然在轰鸣,想赶快重新开始工作。
“你还好吗?”西斯科问道。
不。不,他不好。他现在已经熟知那块石头的每一个切面了,它已经成了皮特。本开始快速喘息,西斯科温柔地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我们不能回去拿,我的朋友。”
“我知道。”本开始哽咽,默默流下眼泪,这是你的眼泪来得太快,你来不及反应时出现的那种痉挛。他感觉像是受荷尔蒙支配,情绪不稳定。“我甚至没说再见……”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真正的儿子了,这是命运。”
本用手捂住嘴,任由眼泪落下:“我没事,我只是需要缓一下。”
“我理解。”
哭够之后,本紧紧抓住换挡器,劲儿大到快把它拽下来了。他像公牛一样用鼻子哼气,连着加了三次油,把西斯科甩得靠在椅背上。
他们开了好几个小时,本还可以一直开下去。天空已经从漆黑成了墨蓝色,这是真正的黎明前的黎明。沙路变成了碎石路,最终变成了沥青路,平坦、细腻的黑色沥青路。他好久好久没见过沥青路了。卡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他又开始哭。路上出现了路灯、仙人掌、灌木。他看到一只郊狼在路旁潜行,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了。西斯科指指那脏兮兮的动物。
“那是什么?”他问道。
“生命。”
看到这一切,本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了,往他体内之前处于休眠状态的部分送去营养与氧气。透过挡风玻璃,他看着沙漠中的沙子从红色转变成浅棕色。他能看到远处,路旁有家便利店,有正常工作的油箱,加油棚下有灯亮着。卡车该加油了,于是他们开进了加油站。西斯科下了车,一脸惊奇地盯着商店看。门用锁头锁住了,窗子上挂着一块“休息”的标牌。本把油枪塞进卡车加油口中(汽油似乎是免费的,没有要求付钱就出油了),然后开始往卡车的后车厢中堆物资,一袋袋盐、沙子、防冻水、机油。烟人把他的帐篷烧掉时,他已经把《阿比盖尔·布莱克维尔博士的奇异活死人展示簿》从头到尾背下来了。这些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店里没有人,小超市的灯没开。西斯科走到左手边的窗边,盯着货架看。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薯片、零食、大罐的咖啡,热狗肠在烤肠机上加热,还有包装好的丹麦面包。
“我的朋友,我们怎么……”
本搬起一个沙袋砸在右边的窗子上,玻璃碎了。
“哦。”
“这感觉太棒了。”本说,“你想砸另一扇吗?”
“不想。”
本在商品展示区走着,招呼西斯科过来。
“打开你的包。”
西斯科拿出他的皮质小包,他们在店里找物资:可即食的三明治、绳子、冬天戴的手套、打火机和打火机液、烟(给西斯科的)、分装的派、能量饮料、足够害死一个糖尿病患者的糖。西斯科被展示架上廉价的珠子手链迷住了,他把这些全装进了包里。
“要这些手链干吗?”本问道。
“可以拿它们跟土著人交易。”
本耸耸肩。对面的展示架上放着一些挂在钥匙环上的小毛绒玩具,里面有只狐狸。本抓了三个钥匙环,即使他知道他留不了多久。
“这地方太厉害了。”西斯科说。
“好了,你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咱们该走了。”
他们回到了卡车上。西斯科第一次吃到了玉米片,他立马又吃了四十片。
“这个太好吃了。”他跟本说。
“不用着急,还多着呢。”
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车,也没有其他人——或者非人类——的迹象。不久,一栋镜面窗子的玻璃建筑进入视线。它坐落在公路正中央:路的尽头。强烈的阳光照射过来,卡车靠近建筑闪亮的外墙时,他们看到自己的镜像,光滑的铝制表面反射着强光。
他们在建筑前的双开门前停了下来。烟人被埋在沙里,要是它们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沃里斯就不知道黎明来临了。西斯科下了车,惊叹地望着眼前的高大建筑。他跪在地上,开始祈祷。
“神圣的主啊,Dios mio,感谢您……”
“没时间了!”
本把西斯科拽起来,拖到镜面双开门前。门打不开,门旁边有个键盘,上面写着字。
0,1,8,11,88……
“这是有规律的。”本说,“西斯科,你数学好吗?”
“数学是魔鬼的语言。”
“你知道吗,平时我可能会反驳你。但想想是谁把这键盘放到这儿的,我就同意了。”他盯着这串数字看,看起来很简单,只有1和8,不是吗?
他输入了“111”,没反应。
“这是什么谜题吗?”西斯科问道。
“对啊。这串数字中的下一个数字能打开……”
西斯科朝门砸了一个沙袋。袋子弹了下来,掉在地上破了,粗沙粒溢出来,落得水泥地上到处都是。他瞪着西斯科。
“怎么了?你刚刚在那个食物城堡用这招就管用了啊!”
“这倒是。”本说,他又把注意力转回那行字上。
0,1,8,11,88……
形状。这些是形状,不是数字。它们都是对称的,数字本身是没什么意义的,重要的是形状。也就是说,下一个数字是……
“101。”
本用力把这个数字输进键盘,门打开了。两人走进了一个中世纪的石室,门在他们身后合上了,他们再试时已经打不开了。这栋建筑跟沃里斯的城堡正好相反:这栋是外部现代,内部复古。石室里潮湿阴冷,唯一的光源就是墙上的火炬。大厅另一头有扇石头大拱门。酒店里那个像假人的老店员站在拱门下,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细条纹西装。他歪歪嘴,冲两人投来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往前走。这可不是酒店,他不是来为他们服务的,店员跑了起来。
“西斯科!”
探险家拔出了他的剑,等了片刻之后,漂亮地一挥剑,斩下了店员的头。店员几乎立刻就长出了新头颅。一个肉球从他的脖子里钻出来,然后就变成了正常的头,还抹着厚厚的化妆品,头发整齐,一切如旧。同时,砍下的第一颗头颅长出了八条腿,每一条都藏在厚厚的黑色铠甲里,上面还覆盖着骇人的毛。重生的店员和人头蜘蛛向他们逼近。
“我来解决蜘蛛。”西斯科说着,把包丢给了本。本在包里找到了一罐打火机补充液。店员朝本跑来,张大嘴,他的嘴似乎大到脸无法容纳的地步,他的嘴里还有利牙。店员的瞳孔开始发光。本边躲着再生人,边扒开罐子上的塑料封口,这时候跟包装较劲儿真是太不合时宜了。
店员毫不放松,一直追着他到墙边,把他困住了。他抓住本的上衣,把袖子扯了下来,本终于扒开了塑料封口,用液压罐对准这个阴森的老人,冲他喷。墙上的火炬是能够到的。他拽下一支火炬,把火焰凑到地上的打火机补充液上,然后躲开了。一道明亮的橙色火光吞没了店员。他的头发被烧焦了,皮肤像被加热的蜡一样剥离了。
同时,西斯科用靴子顶住人头蜘蛛,以紧凑、优雅的动作砍掉了它所有的腿。他能用那把剑画出一幅杰作来。本跑过去,把打火机补充液浇在每一条腿上,还有那颗头上。然后又是一把火。两人靠到最远的墙上,看着两个活死人的尸体变成死寂的灰尘。
“我很高兴我们杀掉了这个人,”西斯科说,“他看起来像个英国人。”
他们两人都很虚弱。太、太虚弱了,他们都快喘不上气了。小超市里的那些垃圾食品和车里的零食没法在一夜之间补回他们这些年失去的肌肉和脂肪。他们需要找到沃里斯,赶紧杀死它,那样他们就能重获自由了。
他们走过石拱门,走上一段旋转的缓坡。两人都怕得发抖,准备好杀死无肤者,或是烟人,或是口魔,准备好杀死藏在这似乎绵延不绝的弯道后的任何生物。转了无数圈之后,他们进入了一道石头走廊,走廊有几百英尺长,这长度绝对超出了他们进来前看到的那普通办公楼样子的建筑。过了一会儿,走廊结束,面前是一个五十英尺宽的房间。房间中间被一道火墙截断,绕不过去。这热量与火山相当,两人都感到热气扑面。火墙前放着一尊小神像,是苍白的大理石雕的,还有黑色的翅膀和一对发白光的眼睛,这是沃里斯的雕像。神像正前方有围栏围起来、放了垫子的祷告区,跟寻常教堂长椅前的那种无异。湿漉漉的地板上写着一条命令:
祷告。
本朝祷告区走去,但西斯科拉住了他。
“怎么?”
“你不能向它祷告。”西斯科说。
“那样火才能灭掉啊,”本说,“我们不需要诚心的。”
“不诚心就不是祷告。”
“我们没有选择,西斯科。”
“我不会把灵魂交给这家伙的,不论代价有多大。我要是把自己献给他,我就会真的烧成灰烬。”
“等等。”
本拿出他们在车上找到的那粒种子,把它砸在地上,没反应。他把种子捡起来,从西斯科的包里翻出各种东西,往火焰里扔:沙子、盐、一盒糖,都没用。
“我们必须祷告。”他告诉西斯科。
“我会祷告,”探险家说,“但不会对它祷告。”
西斯科转身,背对沃里斯的雕像,单膝跪地。他冲本挥挥手,让他也跪下。
“你要跟我一起祷告。”探险家说,“不要面对神像。”
本照做了。两人拉着对方的双手,火墙依旧在燃烧。
“闭上眼睛。”
“好的。”本说。
“跟着我重复:汝若渡河,吾必相随。”
“汝若渡河,吾必相随。”
“河水潺潺,莫予汝淹。”
“河水潺潺,莫予汝淹。”
西斯科开始喊祷告词:“汝若赴火,吾必佑之,不灼其身。低声说,让上帝听到!”
“当汝穿过火墙,必能躲过灼烧,也不会沾上火焰。”
“好了,睁开眼,站起来。”
本站起来,两人面对着火墙。探险家转身面对本,用双手捧起他的脸。
“上帝与我们同在。”西斯科说。
“西斯科,不要。”
可这已经晚了,西斯科径直走进了火墙中,消失了。
“西斯科?西斯科?!”
没有应答。
“西斯科?!”
仍然没有应答。
六只胶人从他身后的走廊里冒出来——一团一团有生命的胶质,从地板上冒出来,仿佛有人把它们拉起来似的。它们都与死亡本身一样,无形无状。它们朝本爬过来,闪亮的胶状躯体渗出白白的黏稠液体,在它们身后留下一道痕迹。本能听到它们伸舌头、咂嘴的声音,等不及把他生吞掉了。他身边没有热的液体,只能赶快召唤信仰了,要赶在胶人吞掉他之前说出祷告词。
不诚心的话,就不是祷告。
他第一次的时候说得不诚心。他说,只是因为西斯科告诉他要说,那不够。他背对神像,单膝跪地。他在脑海中看到魔法种子、活的路,还有他那些光辉过往重演的梦。制作人是悲悯的。制作人是宽容的。求你不要让我被烧死。
胶人逼近了,快到他脚边了。
这一次,他大声喊出了完整的祷告词:
“汝若渡河,吾必相随;河水潺潺,莫予汝淹。汝若赴火,吾必佑之,不灼其身。”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火焰。周围的火在与他接触时似乎冷却了下来,像是窗户打开时灌进来的小股气流。他走了十英尺,从墙的另一端走了出来,身上的肉和头发都没被烧到。西斯科站在那边等着他,脸上挂着明亮的微笑。
“我告诉你了,不该向神像祈祷的。”他自夸道。
“嗯,你说得好像对。”
他们现在站在了沃里斯的地牢里,这是一间圆形的石室,一具石棺坐落在房间中央的圆石台上。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迹象,只有他们和棺材。本看到棺材盖,叹了口气,盖子看起来重得很。
“罐子在你那儿吧?”他问西斯科。
西斯科把腌菜罐从包里取出来,它还发着光。这些年的时光让罐里的东西变得丑陋。炖菜是绿色的,里面还有腐烂、结块、细菌滋生的发酵绒毛。他们打开腐朽的盖子,发现金牙让这腐化的液体变得更难闻了。它的臭味儿也变成了一头妖怪,攻击着两人,让他们狂咳一阵,喘不过气来。
西斯科把打开的罐子放在地上,把手擦干净。同时,本试着把棺材盖子踢开。西斯科抓住了他。
“怎么了?”本说。
“这会打搅到睡在棺材里的人吗?”
“哦!对啊,对。”
西斯科把手掌根儿贴在棺材盖上。
“我们这样开。”他对本说。
本站在西斯科身边,把自己的手掌也贴上去。
“我们要祈祷吗?”他问探险家。
“不,祈祷时间过去了。现在我们要用劲儿。”
“一、二、三……”
他们用力推盖子,它开始动了。这感觉就像是在推着一辆公交车上坡,一厘米一厘米地前进,盖子打开时,他们既欣喜又恐惧,因为里面躺着的是沃里斯。蜡黄的皮肤、折叠的黑色翅膀,发光的黑色双眼此刻是闭着的,魔鬼的嘴也紧闭着。西斯科举起毒液罐。
“我们怎么干?”他问道。
“它的皮肤会灼烧我们,”本说,“咱们需要手套和刀子。”
西斯科在包里翻了翻,递给本一把小刀,这是他们从便利店拿的。两人都戴上了冬天用的手套。
“我扒开嘴,”本说,“你把毒药倒进去。”
“好。”
本把刀插进沃里斯的两片白唇之间,扭了一下,露出他血红色的牙床和尖利的犬牙。西斯科稍稍倾斜罐子,让毒汁从里面滴出来。他们看到发着光的毒药流过沃里斯的牙床,西斯科把毒药罐放在了棺材旁边。
“你觉得这得用多久?”西斯科问道。
但是本没来得及回答,因为沃里斯醒来了,用致命的发光瞳孔盯着他们两人。
“闭上眼睛,把它按住!”本尖叫道。他丢下刀,转而按住沃里斯的嘴,让毒药流进他的喉咙,就像按住鳄鱼的吻一样。西斯科跳到石棺上,把沃里斯的翅膀紧紧按在它的身上,它则还在尝试用眼睛烧他们。西斯科的衣服往上跑,他的腹部碰到了恶魔,肚子上的皮肤都烧掉了,他尖叫着,喊上帝。
两人都闭着眼,以免与沃里斯目光相遇,他们祈祷着,能把它多按一会儿,让它吞下能致死的毒药剂量。可是沃里斯把西斯科从棺材上踢下去了,把滚烫的毒药吐到了本脸上,他倒在地上,呛住了。
沃里斯在棺材里站了起来,展开黑色翅膀。它现在做什么都容易了,它醒了。毒药也从它嘴里吐出来了,它可以随时杀掉两人。他们就连看它一眼都会死。
“西斯科!”本喊道,“种子!”
西斯科被逼到了墙边,紧闭双眼,他伸手在包里找种子,这时沃里斯正俯冲下来,用烫得发红的爪子抓住了本。西斯科找到了种子,把它扔到了房间另一边,本则蜷缩起来,祈祷死得痛快。
种子变了。它落在地牢的地板上,长成了三十英尺高,长出了一双手臂、一双腿、鲜红的嘴唇、鬈发,身上穿着一条粗麻布大裙子。比本不断回响的尖叫声还高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喊声:
“哈!”
费尔蒙娜俯视着正在打斗的三人,那样子就像看到自家后院里有几只兔子在嬉戏。看到她,就连沃里斯都愣住了。它那发光的瞳孔凝视着她,但它们伤害不到她。费尔蒙娜把带翅膀的恶魔从地上拎了起来,盯着它观察了一会儿。
“呃,”她说,“这什么玩意儿啊?”
然后她毫不费力,一口就把沃里斯吞掉了。它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
本跳了起来,从棺材边拿起腌菜罐,举起来递给巨人。
“费尔蒙娜!”他尖叫道,“来点喝的,冲一下!”
她用巨手抓住腌菜罐,像喝一小盅酒一样干掉了,然后她露出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沃里斯和毒药一起在她巨大的肚子中发出流水的声响。
“啊,真恶心。”她做着鬼脸。然后她低头看看本,伸手指着他,指责道:“你。你害得我都不爱吃人肉了,你个毛头小子!过去十年里我都在找热狗肠。”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热狗肠。”本说。
“哦?真的吗?”
“对上帝发誓。”
“有多少?”
“很多,我发誓。”
“看看你啊!你又变小了。我猜你当初跟我一样个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很牛呢吧。告诉我哪儿能找到这种食物,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太阳上。”
西斯科抬头盯着费尔蒙娜看,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念着祷告词。
“你要吃掉我们吗?”本问她。
费尔蒙娜双手叉腰,说:“你觉得呢,本?”
然后他想到了:“不,你不会吃我们。”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她问道。
他知道:“因为我们还在路上。我们都被警告永远不要离开路,不然就会死。”
“啊,但是这条规则也有好处,不是吗?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留在路上,我们就死不掉。”
“没错。你现在知道了。再说了,你跟这个西班牙人都太麻烦了,不值得我费那么大劲儿。那家伙拿着他的小牙签戳我呢!会反抗的人最烦了。好了,食物在哪儿呢?快给我,快给我,快给我。”
“在沙漠里,”本说,“那儿有个商店,里面就有,沿着路走就能找到。”
“太好了。你们俩,抱在一起,躲角落里。”
“为什么?”
“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傻子。别那么烦人了,这会很棒的。看看我的能耐。”
本跑到西斯科身边,两个虚弱的人紧紧相拥,费尔蒙娜伸出左手,放在他们正上方,做了一个临时遮雨棚。然后,她用庞大的右手打破了地牢的天花板,散落的沙石和沉重的石块都掉下来,落在沃里斯卧室的地板上。本惊恐地看着一块空调那么大的石头从费尔蒙娜的手背上滚下来,落在他身旁几英寸的地方,差点砸扁他。等灰尘落定,费尔蒙娜抖掉几块石头,用左手把地上的两人拎了起来。
头顶,沙漠中的太阳光照进地牢里,房间似乎也在强光下退缩。巨人把手伸出天花板上的洞外,她手里稳稳抓着西斯科和本,爬出了玻璃建筑。然后她从房顶上跳了下去,她手掌上的肉保护着两人,没有受到落地的震荡,也没有被脚下烤得炙热的沙子烫到。她把他们放在红色卡车旁边,再次叉腰,看着太阳摇头。
“你们人类啊,天天被这个这么近的东西烤,怎么能忍受得了?”
“我们离它可没有你那么近。”西斯科说。
“你们说的那个商店里有没有帽子?”
“没有你戴的这么大的。”本说。
“靠!好吧,你们两个只要记住,我为了帮你们,赌上了鲜嫩优雅的肌肤。”
“我们会记得的,费尔蒙娜……”
“怎么?”
“谢谢你。”本说,“太感谢你了。”
“哇哦,太贴心了,我又有点想吃你了。”她顽皮地冲他眨了下眼,“逗你玩的,我走了。”
就这样,她沿着沙漠中的路跑开了,去寻找更大胆的新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