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把自己藏在土里,本跑到费尔蒙娜面前,把冰斧插进她的脚里。她痛得喊了起来,用一只手把冰斧拔出来,另一只手从走廊里捡起一块石头砸他。
“就为这个,我就得给你画个新的死亡矩阵。这回得给你加个Z轴。”
“滚!”
“你知道的,我对你可是好得不得了,我的友善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到任何回报。”
“你想杀掉我吃肉。”
“呃,对啊。但谁说这个过程一定要难受了?我在尽力给你创造难以忘怀的经历呢,你却从头到尾都不配合。”
本举起剩下的一把冰斧:“我要杀掉你。”
“不,你杀不掉我的。不过我喜欢你的决心。我觉得你这么努力,真是绝妙。你应该为此自豪。”
“去死吧。”
“你可以随便尝试,但我总是会制伏你的。你已经快没有法子补偿你的粗鲁了,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就放弃吧,在不幸的处境中接受最好的结局。”
他放下了斧子。
“很好。”她说,“把你那堆东西再给我交回来。”
他扔下背包,把衣服脱掉,只留内衣。
“内衣也脱掉。”
“拜托了。”
“脱掉!”
他脱掉内裤,她把所有东西都捧在手掌里,这些东西加起来恐怕有一张餐桌那么大。
“这些都要扔进火里了。”她说,“抱歉告诉你,不过你已经失去了在物资堆里放东西的权利。好了,回洞里去吧。”
他走进门去,滑回洞里。全身赤裸,毫无防御之力。她从门口探进脑袋来,低头盯着他看。
“一个人,还是五个矮人?”她问他。
“什么?”
“你想对抗一个人,还是五个矮人?”
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么着吧。你先睡会儿,”她说,“早上起来再给我答复,我不会拿枪指着你要求你回答的。”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本就只剩可怜兮兮的火炬光陪伴了。十秒钟后,门再次打开,费尔蒙娜那巨大而欢乐的头又探了进来。
“哦!”她说,“他们都没有武器。”
“什么?”
“那几个矮人,还有一个人。不管你选哪个,对手都没有武器。他们的徒手搏击能力一般,跟你差不多。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你缩小选择范围,不过告诉你还是公平一些。告辞。”
门再次被关上。他躺下,蜷成一团。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在地上摸索他摔坏的手机,只为了再骂一骂它。走廊里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螃蟹从小门探出头来。
“嘘!”
“嘿。”本说。
“她正把你的所有东西扔火里烧呢。”
“嗯,她说了她要烧的。”
螃蟹顺着洞壁爬进洞里,停在本的脸上,它的眼睛一动一动地:“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可以选择,对战五个矮人还是一个正常人类。”
“哇,这也太变态了。”
“变态已经成了我的日常了。”
“那你要选哪个?”
“我不知道啊,你说过你去了其他洞?”
“是啊,我四处看了看。”
“那你看到什么了?”
“每个洞里都是些忧伤、赤身裸体的人。”
“他们看起来有没有,你知道的,特别壮?”
“壮?”
“肌肉发达。”
“并没有。”
“你看到矮人了吗?”
“你们是人类。在我看来,你们都巨大无比。”
“那你看没看到看起来比其他人要矮的,但跟你比还是很大的人?”
螃蟹思考了片刻:“不是很确定。”
“这是个花招。估计是她觉得我会选矮人,但她没说,这些矮人都会飞。”
“那就选一个正常人。哦,可那也可能是花招,他可能会喷火什么的。”
“你别干扰我了。”本说。
“你把想法直接说出来,那我就也这样做呗,你个浑蛋。”
“那你会选哪个?”本问道。
“一个人。”
“为什么?”
“呃,因为是一个人啊,不对吗?我只需要钳掉一对小脚趾就行了。”
“那好吧,我就选一个人。”
“你会搏斗吗?”
“我妻子教过我一点。”
“你妻子教你搏斗?她是不是还帮你切牛排呢?”
“闭上你的嘴,螃蟹。等我打败这个人,然后……然后怎样?”
“你问我?”
“对啊。那之后我们要怎么打败费尔蒙娜?”
“我可不知道,傻子。听她话里的意思,真的是特别想杀你。”
“肯定有法子的。路引我到这里,不会只为把我送进一个巨人的口中。”
“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它不会啊。”
“你的前提是,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是的。”
“无意冒犯,”螃蟹说,“但你要是真信这一套,你就太矫情了。”
“那你怎么不从那扇门爬出去,被海龟干一干?”
“那是完全不现实的,从生物结构上来讲。而且海龟才不想干那种事呢。”
“闭嘴,一边去。”
螃蟹溜出门去,本把摔坏的手机挖出来,盯着碎掉的屏幕看。即使现在,他还是那么习惯抓着这玩意儿,就算它碎掉了,被灰尘裹挟,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把手机捡起来,盯着看。
几分钟后,螃蟹回来了。
“也许你打不过她。”螃蟹说。
“什么?”
“她是个巨人,对吧?不论怎样,她都能直接蹍死你的。所以,也许你该请她帮你。”
“我不会那么做的,她吃人肉的。”
“无所谓。”
“对我来说有所谓。”
“可你要是跟她交朋友,也许她就不会吃你。”
“这就是你的策略?”
“是的,”螃蟹说,“我知道,可能不会成功。她可能会把你插在叉子上,然后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像吃鸡块一样吃掉。可是,你不试怎么知道?”
“睡觉吧,螃蟹。”
“我不睡觉。我是只螃蟹,我只会休眠。”
“你为什么不睡觉?”
“因为我睡觉的话会被杀掉,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即使你以为我在睡觉,其实我也没睡。我要保留能量来整你,全天候的。”
“那你就休眠吧,反正就你那一套。”
螃蟹趴在洞口,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把两只钳子交叠起来。本翻了个身,侧躺着,蜷曲起来取暖。他的决心攒起来,却又消失无踪了。他决心坚定的时刻过去之后,总会迎来紧接着的倦怠、绝望。他现在就处在那种绝望的时刻中。搜救队只会搜救四十八小时,你知道的。现在早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要么是你死了,要么就是世界死了。你的家人永远都找不到你了,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是时候把震惊转化为悲痛了,不是吗?
他想着他要为逗费尔蒙娜开心而对决的那个人。他在脑海里玩了玩“猜猜是谁”,想象着百万张面庞,一一放在塑料固定孔里。你的对手是金发吗?他戴眼镜吗?他是黑人吗?他戴帽子吗?他一张一张扔掉卡片,最后,经过一系列排除,他有了猜测的结果。看起来很像在机场停车场里打了他一拳的那个人。他记得那件事之后,他跟特蕾莎讲发生了什么。
“你得跟我一起去健身房。”她说。
“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
“是,这是大事。”那个周末,她把孩子们送到她母亲家里去,带着本去她工作的医院对面那家破烂的巴西柔术馆(本总觉得,这两个地方对街,是有理由的),那就是她去的地方。她几年前跟人打了一架,大概就是那次失去(杀死?)那个病人后她精神崩溃的时候,那以后她就开始每周去健身房训练三次——白班开始前或夜班结束后——很乐意把减少的睡眠算作沉没成本。
在那家柔术馆里已经破了大洞的廉价泡沫地板块上,她给他示范十字固、膝锁等基本动作。四分钟后,他就累坏了,完全透支了。
“咱们不能回家睡觉吗?”他央求道。
“不。集中精神。你要是再碰到那个人怎么办?”
“这概率才多大啊?”
“那这个人当初跟踪你,打你一拳的概率有多大?你学这些东西,是为了永远都用不到。”
她像是拿着一把刀一样,向他冲来。他模仿她示范的第一个动作,把她常用的那边手臂拽到身前,紧紧压在自己胸前。
“很好,”她说,“锁紧。”
“我不能伤害你啊。”
“我能管好自己。”
“可我不想。”
“你不能动摇。”
她把胳膊拽了出来,用一条腿钩住他的腿。然后,她把他推到了地上。
“集中精神!”她说,“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停止怎么办?他要是总是再来,再来怎么办?你要是被惊到了,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怎么办?你必须做好准备,本。你明白吗?要尝试。”
“好吧,”他喘着气说,“我试试。”
“很好,举起双手来,我要给你脸上来一拳。”
他在洞里睡着了。这次没有幻觉,没有验尸官,没有大学时认识的安妮。几小时后,费尔蒙娜打开门,往他身上浇了一桶冷水。
“起床时间到了!”
“啊?”
“特别早餐!”
她给本扔下来丰盛的早餐食物:一小箱一小箱的煮鸡蛋、一盒一盒的含糖谷物、一把一把的香蕉、热香肠,还有一壶热咖啡。接着,她把一加仑的水顺着洞壁滚下来。本急匆匆地打开水瓶盖,开始大口地喝。
“你感觉怎样?健康吗?壮实吗?我喜欢看你吃喝,你吃喝的时候总是那么津津有味。”
“我什么时候开始搏斗?”他问道。
“你吃完了吗?”
“没。”
“那就先吃完。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弄上来,让你拼小命的,会很有趣的。很多人一开始还犹豫,但你一置身其中,就会理解其中的意义了,我发誓。”
“我不信。”
“哈,我又不在乎。快吃吧,疤脸小子!”
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螃蟹结束了休眠,爬下来,落在地板上。它切开了一根香蕉,小口吃起来。
“你必须得帮我杀掉她。”本说。
“我才不呢。”
“我想她应该会很认真地看搏斗,那样她就不会注意其他事了。你去物资堆里,帮我找件武器。”那里面肯定有像样的武器:手枪、步枪、刀子、戟、长矛,还有长而弯曲、说不上来名字的武器,专门用来剖开身体、挖出内脏。
“物资堆里没有武器,”螃蟹说,“我已经在里面翻过了。”
“枪,我只需要一把枪。”
“一把枪可能打不败她。”
“一把枪足够制伏任何一个人。”
“可那里面不会有枪。”
“那就帮我找到有用的!”他冲螃蟹喊道,“帮我找法子脱身。”
“我已经给你提过建议了。”
“你之前有可能看错了,万一你看错了呢?回去再找找。你让我答应你坚持走下去,现在,要我坚持下去,你就得帮我去找。”
螃蟹把香蕉推到一边:“我去帮你找点什么。”
“谢谢。”
门再次打开,螃蟹快速藏身。本嫉妒它可以随时隐形的能力。
“你想要三十分钟消化时间吗?”费尔蒙娜问道,“我可不希望你一会儿胃痛。”
“我准备好了。”本说。费尔蒙娜把手伸进洞里,徒手把他拎了出来。这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她的手掌如床垫一般厚实。她的指尖上有宽宽的指纹圈,沟壑纵横。被另一个生物捧在手里,是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被一阵强风刮了起来。
她把他放在走廊里,递给他一条白色帆布短裤。
“你可以穿这个,”她跟他说,“你不该赤身裸体去搏斗。”
“好吧,我在哪儿搏斗?”
“哦,当然是在我的客厅里了。这边请。”
她推着他,走过一排厚重的地牢门。他听到门后传来喊叫声和呻吟声。费尔蒙娜大厅的正中央,放着一个铁丝网做的八角形笼子。笼子正中央站着一个大约二百磅重的男子,头上套着罗威纳犬狗皮面具,还是连着耳朵的。本转身,试着往反方向逃。费尔蒙娜用她的巨手把他按在原地,这跟按住一个婴孩没有什么区别。
“你算计我。”本对她说。
“我怎么算计你了?他跟你身材差不多。他的搏斗技巧,说实话嘛,也就一般般。没错,他之前的二十次搏斗都赢了,但是他的表演观赏性就有待提高了。”
本能听到狗脸歹徒在笑话他,那种威胁又回来了。
“进笼子里去。”费尔蒙娜说。
“不。”
“别这么垂头丧气,你能打败这个人的。我对你有信心。”
“你真变态。”
“不,我不变态。”她指指狗面具,“他呢?他可能就有点变态了。我说啊,哪有正常人会那样把狗皮戴在脸上呢?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剥夺了他灵魂的事,你知道吧?这世上有这种怪兽,真是遗憾啊。我觉得你打败他,是给世界做了大贡献呢,同时还能给我们一个值得敬仰的冠军、一个模范。好了,伸出双手。”
本照她说的做,费尔蒙娜递给他一卷运动胶带。
“把手指缠上,”她说,“能起到保护作用。”
他把胶带缠在手腕上和手掌最厚的部位。他把食指和中指缠在一起,然后又把无名指和小拇指贴在一起。他从前在橄榄球比赛赛前就这么做,当年的赛前仪式他一点也没忘记。费尔蒙娜走到笼子旁,打开笼门。
“我不摇铃他是不会攻击的,”她说,“先死为输。”
本走进去,她就把笼门锁上了,这下逃不掉了。他试着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可它已经开始侵袭他的身心了。他看到螃蟹从走廊口爬出来,在大厅的边缘挪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费尔蒙娜走到她的物资堆旁,拿起一只独立钟那么大的铃铛。铃响的声音大得足以震颤山洞顶上的石灰岩。
集中精神。
“快上!”她喊道。狗脸歹徒向本冲来,而本还是那么胆怯,他避开攻击,跌跌撞撞跑到了八角形的另一端。狗脸歹徒几乎不怎么说话。他只会哼唧、呻吟、癫狂地笑,就像个兽人。本又躲避了他一次,然后又一次。
“别这样啊!”费尔蒙娜说,“你怎么光躲他!”
“我在思考!”本喊道。
“思考的时候也可以抡拳啊。”
狗脸歹徒再次冲过来,这一次,本趴在地上,截住了他的腿。然后,他跳到狗脸歹徒身上,双手掐住他的喉咙。
“就是这样!”费尔蒙娜喊道。她的嘴里塞满了花生,“这才叫打架!”
自从那个愤怒的男人打过他之后,他还从没真正跟人打过架,前提还是那次算打架。他忘记了打架有多不舒服,多让人难受。他曾经在学校里跟人打过一架,第二拳打出来,他就在盼着赶紧结束了。那是一次压制性的冲突,同时也很累人,耗费精力。打架是世上最累人的事了。
本狠狠压着狗脸歹徒的喉咙,开始冲他喊叫,就好像冲要打死的蟑螂喊一样。“我他妈恨死你了,”本嘶吼道,“去死吧!去死!”
可狗脸歹徒抓住了本的右臂,把他的手指向后掰。他无奈放手后,狗脸歹徒迅速行动,从本身下逃脱,挪到他身后,站起身来,把本的手臂紧紧拉在自己胸前,把本困住了。他压住本的手肘,本感到自己的肘关节快脱臼了——骨头、神经、筋腱,都快崩溃了。本转身面对凶手,用能动的那只手抓他的脸,把手指伸进狗脸歹徒的眼睛洞里,像抓保龄球一样。他试着把面具扯下来,却发现根本不行。这面具要么是粘上去的,要么就是这人的脸原本就长这个样子。
他继续用力,把狗脸歹徒向后推,把他的头压在笼子的铁丝网上,像是在用滤网切割他的头。狗脸歹徒狠狠跺了本的脚,然后迅速转身,把他按倒在地,跳到他身上,癫狂地利用他刚刚获取的位置优势。他抓住本的手腕,按在地上,像是准备奸污他。然后他大笑起来。
“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本想起特蕾莎在那个破旧的柔术馆里教给他的另一个动作,他抬腿,双膝贴紧胸,把狗脸歹徒顶到空中,再把他扔到一边,接着冲他的脸来了一记坚定的右勾拳。他父亲的毕业戒指在那疯子眼睛上方划开一个口子,差点废了他的眼睛。狗脸歹徒痛苦地尖叫起来。本迅速用左前臂顶住凶手的喉咙,用坚硬的戒指砸了他的另一只眼睛。流血不止的狗脸歹徒挣扎着。本想把这人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他需要多长几只手臂来压制他。四条胳膊,也许六条吧,可结局就要来临了。他的挣扎渐渐变得没那么难控制了,但本还是坚定地压着他。他用的劲儿太大,几乎要把狗脸歹徒的头给按掉了。
“住手。”费尔蒙娜说。
本从那人身上掉了下来。
“结束了。”她说。她把手伸进笼子里,把狗脸歹徒瘫软的尸体拉起来,直接把他的头咬掉了。她嚼着他的头,把那人的身体扔进了冒泡的咖喱炖菜里,本吓得大哭起来。
“毛太多了,”费尔蒙娜一边剔牙一边说,“吃你们之前剃毛太麻烦了。”她看到本还是崩溃状态,在笼子旁边蹲了下来,伸进手去,用食指抚摸他。
“你以前杀过人没有?”
“没有。”他呜咽道。是真的,他从没杀过人。从没做过与杀人相似的任何事情。这可不是他计划要做的事儿,他已经没有什么誓约可违背了。
“你做得很好,”费尔蒙娜说,“你是个不错的冠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本问道。
“因为很棒啊。你不觉得你现在非常有活力吗?我还有个惊喜给你呢。”
“不,拜托不要……”
“我知道我说过你可以选择,但你其实没有选择,你现在还得跟五个矮人打。”
“什么?!”
她弹了个响指,五个山洞人就走了出来,每一个都有三英尺高。他们冲进八角形笼子里,都压在本身上,咬他的腿,扭他的手臂,揪他的耳朵,像一群狗一样袭击他。他试着把他们推掉,但他们是如此敦实、有劲儿的小生物,他们的动作还很协调一致。本能听到他们公开讨论,该用拳头伺候他的哪个部位、该抓住他的哪个部位。“嘿,这边肩膀需要搭把手。”选一个正常人确实是正确选择。
这群矮人正在快速逼近他,突然,螃蟹进了笼子,摇摇晃晃地从那对粗壮的手臂上翻过来。他爬到本的肚子上,把一个皮袋子扔到他胸口。本暂时松开双手,打开袋子。
袋子里有三粒硬种子。本抓起一粒,立即把种子扔了出去,祈祷着冒出来的不是一只狼。可冒出来的,是他手里的枪。啊……一把枪。真是一个人所能碰到的最可爱、最棒的枪。上帝保佑枪啊,他还从没有像爱上这把枪这样快地爱上过任何东西。他举起枪,朝空中开了一枪。矮人们立刻放弃了攻击,从他身边退回去。
本持枪站着。通往八角形笼子的门仍然敞开着。
“出去。”他对矮人们说,他们慌忙服从了,排成一队,径直沿着庞大的石头走廊向前走去。他从笼子里走出来,把枪指向费尔蒙娜。
“你拿那个干吗?”她问。
“不干吗,”本说,“我不想杀你。我不喜欢我刚刚经历的那种感觉。”
“反正那么小的枪也杀不死我。”
“我觉得可以的,我觉得你在吹牛。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这些小子弹能造成很大很大的伤害。”
她什么也没说。本敢肯定,她快要露出微笑了。
“我要你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放走。”他对她说,“地牢里的那些人、矮人,全部。”
“矮人们不会走的。”她说,“我都不把他们关在洞里。他们在山洞深处有自己的派对屋。我不知道他们在那儿都干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好吧,那就把剩下的人放掉。”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本歪歪地举着手枪,冲她坏笑。螃蟹爬到了他左边的肩上,像鹦鹉一样。
“因为那么做很棒,”本对她说,“我会觉得你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