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他有些厌倦冲空气喊“有人吗”了。
抓挠声仍在继续。
“我有刀的!”他喊道,“但我不是来伤害谁的。我能上去吗?”
抓挠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一群小孩拿着叉子在戳门。
接着,声音停住了。这是因为我吗?本心想。不,不,不是他。不管门后的东西是什么,声音停止都是这东西自己的意愿,并不是因为门外一个拿着开叉刀的白人男子。在家的时候,本总被人认为是个吓人的人。沉默再加上脸上的疤,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孩子们都在他生气的时候叫他“可怕的老爸”,而他会在需要他们听话的时候利用这点。没人想要我变成可怕的老爸,对吧?所以,你们给我把鞋子穿好。他很容易变成可怕的老爸,事后又后悔。但可怕的老爸管用,可怕的老爸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但那只是对小孩子而言,要让门后的东西吓得尖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抓挠声又回来了,接着又安静了下来,然后又开始了,停顿一会儿又开始了,断断续续。是那只狼。它在塔那儿没有逮到我,现在它又来这儿了。非常符合逻辑的结论。他仔细听,想听到它的号叫,可除了抓挠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等待不断聚积的恐惧中出现一个突破口:那种你每次鼓起勇气做一件事时都要等待的契机,比如壮胆跳进冷水泳池里。他找到了,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吱嘎作响的台阶,仿佛是在拖着个不愿合作的人走上去似的。走上去之后,他抓住门把手,在自己退缩之前转动了把手。他推开门。
他真希望自己没推开门。
阁楼里是一只穴居蟋蟀。他对这个物种很了解,他在马里兰的家中跟它们打过不少交道。它们有着恶心的棕色斑点外壳,令人毛骨悚然的外伸后腿、长长的触角,以及它们那弯曲的幼虫型背。它们不咬人,也没有毒性。它们只是跳来跳去,跳得毫无规律,永不停歇。你还没来得及打它们,它们就大跨度地跳了过来:跳到你的另一边、你的身后、你的头顶。它们像是能瞬间移动似的。它们会从热风口里跳出来,吓坏一家子人。他和特蕾莎会用吸尘器把它们吸进去,但你必须一下子把它吸进去,不然它就知道你要来吸它了,一直不停地蹦。这些生物让他一惊一炸的。有一回,一只穴居蟋蟀冲他蹦过来,他吓得跳了起来,跳得太高,头碰到了天花板上,之后他的头疼了一个星期。
而本面前阁楼里的这只穴居蟋蟀足足有六英尺高。
它侧身站在阁楼最里面,身后有个像控制台一样的东西。本弄不清楚是什么,毕竟前面挡着一只巨型蟋蟀。本想死。他转身去拉门,这是个天大的错误,因为蟋蟀被吓到了,跳了起来,正好落在他身上,把他砸得摔倒在地。
“我的上帝啊。”
他能感到蟋蟀那黏糊糊的下腹在他身上蹭。接着,蟋蟀再次跳了起来,两条后腿蹬了他的头。本开始尖叫,喊叫些含混不清的话,尽力大声喊,试图吓唬它,同时也让他觉得有自己的声音做伴,这算是他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帮手。
蟋蟀再次跳起来,落在他身上。它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在上面瞪着他。从这双眼睛里无法读出任何东西来。也许它是想杀掉他,吃掉他,把他的内脏掏出来,在他的尸体里产卵。
他用那可怜兮兮的奶酪刀向上刺,可刀刃被它坚硬的外骨骼弹回来了,从刀把处断了下来。蟋蟀的口水已经流到他身上了,它分泌出某种有害的浆液,将他包裹住,渐渐地让他麻木了。本甩着四肢大声尖叫,蟋蟀接着跳来跳去,猛击他的腹部,又撞倒了他一次、两次、三次。
本把手伸进背包里,抓出一条面包,把它扔到房间最里面。蟋蟀急切地去抓面包,而本别无选择,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制伏这只大虫子,右手还抓着没了刀把的奶酪刀。他握得太紧,刀子划破了他的手掌,但他感觉不到陷进肉里的刀刃。蟋蟀又跳了一次,把本撞到了天花板上。他像抓缰绳一样抓住它的触角,将刀刃插进它那庞大的黑色眼球里,把它的晶状体切成了两半。
白色浆液从它的眼球中渗出来,蟋蟀跳得愈发急切了。它现在就像一头被困的公牛。本掉了下来,刀刃也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现在可以总结出规律来了。蟋蟀的跳是四下一个循环:向前一下,向侧边一下,往后跳一小下,再向侧边一次。他可以把握这个时间。他低头躲过了蟋蟀的跳,起身时正对着它被刺瞎的那只眼。本迅速出拳,直捣那只眼眶,将整条胳膊深深埋在了蟋蟀的头部,一拳穿过它的大脑。蟋蟀终于在房间中央倒下了,白色浆液顺着本的身侧流下来,将他浑身都弄湿了。本变得歇斯底里,他逃下台阶,跑着穿过前门的门廊,再也不想看那玩意儿一眼。
他快步从房前的台阶上走下去,倒在沙滩里,不停地尖叫,直到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