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人先是一愣,到底是游走江湖已久的人,很快就遮掩了过去。
“女娃娃你心里想的是谁?”
徐清欢走进驿馆的房间,坐下来:“真人应该知晓。”
那如同花瓣般的脸颊上是一抹恬静的笑容。
不过却好像带着刺儿,若是想要接近她,定然会狠狠地扎你一下。
张真人想起了自己丢了的银子,心中一阵难过,他伸出手掐算了半天,砸了砸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捉来捉去的不太好,女娃娃还是不要想这些了,弄个不好就会惹来灾祸。
女娃娃本是天生富贵命,只要在家中做做针线,写写画画,将来也能有个好夫婿……总之就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到时候道人也奉上一份大礼如何?”
徐清欢抿了一口茶:“什么样的大礼?我可有兴趣吗?”
任凭张真人舌灿莲花好像都要落于下乘。
安义侯府的大小姐,本身就是勋贵之女,嫁妆也不会少,他能拿出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也是贻笑大方。
张真人眼睛一亮:“道人做十天十夜的平安道场为女娃娃祈福。”
为了唬住这女娃娃,他是夸下海口。十天十夜可是要死人的,好在到时候他已经脚底抹油,江湖再见了,女娃娃也拿他无可奈何。
“不瞒真人,”徐清欢道,“我最讨厌清净,就喜欢尔虞我诈,闹闹哄哄的过日子,这样才觉得有趣儿。”
徐清欢说完素手翻开露出掌心:“真人定然带了铜钱,让我来摇上一卦,卜卜吉凶吧!”
卜算吉凶张真人最擅长,决定吉凶的不是他摇出的卦象,而是他这张嘴。
掷出几次铜钱过后,张真人开始解卦:“女娃娃,这卦象可不好,可谓是虎落陷坑不堪言,前进容易后退难,出行不宜啊,想要破此卦……”
“等等。”
玉指纤纤点了过来:“真人张开手。”
张真人摊开手掌,女娃娃还以为他藏了铜钱在手心随便改卦象不成?他闯荡江湖多年,怎么会做这种事。
徐清欢又伸手随便扯了扯张真人的袖子。
“咚”地一声响,一枚铜钱落在桌上,翻滚了几下露出了肚皮。
张真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他保证这枚铜钱不是他的,这女娃娃故意吸引他注意,然后重新丢掷了桌上的一枚铜钱,他也是身负江湖手艺的人,怎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了。
“我说少了枚铜钱,原来被真人的袖子遮住了。”
徐清欢笑道:“真人再看看这是什么卦?”
张真人还没开口,徐清欢接着道:“这是风地观卦,花遇甘露旱逢河,出门永不受折磨,占讼得利,谋事得意,这是好卦啊。”
张真人脚心都出了一层汗,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丫头。
徐大小姐仿佛都未加思量,轻易就说了出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瞧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再为隔壁前来投宿的人也摇一卦吧!”
柔荑的手伸过来,重新将铜钱收拢抛掷在桌子上。
动作如行云流水,竟然比他不遑多让,微风吹过她身上的衣裙,恍若神仙一般。
“真人,这是什么卦?”
张真人看过去下意识地道:“这是天山遁卦。”
徐清欢接口:“浓云遮日不光明,劝君切莫远出行,讼事见官,功名不成,事不遂心,”说完这些她叹口气,埋怨地看一眼张真人,“真人怎么给人卜算出这样的结果,眼看那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怎么能不求功名呢,真人这不是要害死他吗?”
张真人哑然,这卦分明不是他算出来的,可他方才的确说了“天山遁卦”四个字,想到这里他不觉嘴中发苦。
徐清欢站起身看向徐青安:“哥哥带着张真人去见见那人吧,我们虽然萍水相逢,原本也不该插手,可真人要积功德,这样置之不理,出门恐遭雷劈。”
张真人脸上一僵。
徐青安看着妹妹,半晌终于明白过来,趁着这个机会他也能打探一下隔壁到底是什么人,他上前拎起张真人:“那还等什么,救命最重要。”
张真人被逼着走到那投宿之人门前,腰眼立即被捅了一下。
“喊门啊。”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张真人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晚上给你加鸡腿。”
一个小厮上前应门。
见到仙风道骨的张真人和一表人才的徐青安,立即上前行礼:“两位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一同投宿的,”徐青安道,“正好这位仙人为你家主人卜了一卦,其中内情一言难以道尽,不知可否一见,也好让仙人说说清楚。”
小厮听了明白立即道:“两位稍等,我去回禀公子。”
不多一会儿,小厮撩开帘子:“我家公子请二位进去。”
驿馆不大,来来往往都有什么人住在这里,原本稍加打听就能知晓对方身份,可徐家下人只听说这位公子是从南方来的,随行之人连主人姓氏都不肯透露。
不过徐、赵两家的身份应该一探便知,这家公子却没有出门相迎,可见并不将勋贵放在眼里。
自从先皇时起,大周边疆战乱不断,先皇带兵抗敌受伤,灾荒也频频而至,朝中的形势变得愈发复杂起来,一位历经三朝的老御史不知是不是年事已高,竟然昏头昏脑地在先皇面前提及:一切皆是天谴。
先皇震怒,立即让人将御史推出宫门斩杀。
就这样杀了个三朝元老,先皇怒气消减想要收回成命,老御史的脑袋早就落地,先皇因此事一病不起。
此时,先皇膝下没有长成的皇子,万一就此驾崩,皇位承继花落谁家,必然又会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太后与老臣、勋贵商议,将先皇的弟弟魏王请出主持大局。
魏王的出现终于稳住了朝政,先皇的病也逐渐有了起色。
朝廷上下都以为大周从此太平,没成想之前一心归隐山林的魏王突然谋反,先皇动用身边得力的勋贵抗敌,才算渡过难关,不过也因此损失不少人手。
几位勋贵都垂垂老矣,大周的武将也陷入青黄不接的局面。
朝廷开始广纳人才,想要着手培养、招揽一些财帛丰厚的家族为朝廷效力。
于是这几年许多家族搬迁去了京城,他们祖籍偏远,并不为人所知,可他们自觉新贵也不惧旧臣。
徐青安思量到这里就下了结论,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八成就是新贵家的子弟。
小厮将徐青安和张真人让进屋子,一个人也正好从内室里走出来。
扑面而来是一种凌人的气势。
徐青安已经感觉到来自对面的压迫感,这种感觉慢慢变得浓重,那个人也行至他面前。
那是一个比他年轻又相当英俊的男子,就这样与他对立,看起来足足高了他半头,一双眼睛亮若晨星。
那人只是看了看徐青安就道:“二位前来可有什么事吗?”
听起来这话还算客套,可声音冰冷没有半点的温度。